厢房里陷入一阵沉默,唯有那风吹窗扇的声音偶尔响起,“咯吱咯吱……”
皇帝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许久都没有任何表示,阿史那的身子随着沉寂的蔓延愈来愈僵硬,感觉屋子里的空气沉闷得就像是三伏天一样,让人透不过起来。
耿海静立一旁,看似目不斜视,嘴角却是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了翘。
知皇帝如耿海,至少能看出皇帝已经对岑隐起了疑心。
皇帝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转动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眉梢动了动。
耿海没错过皇帝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瞳孔中闪过一抹寒锋,再接再励地又道:“皇上,阿史那亲王所言是真是假,把岑督主宣来,一看便知有无那胎记。”
皇帝眯了眯眼,朝耿海看去,耿海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他也一看就知道……
耿海心里也明白,坦然地与皇帝对视,一派光明磊落的做派,又道:“皇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假使岑督主真是那镇北王府的余孽,臣实在是不敢想象他这么多年来潜伏在皇上身边,到底图的是什么……”
耿海的话直刺皇帝心口最担忧的地方。
皇帝的眉心跳了跳,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耿海想要祸水东引,陷害阿隐罢了,可是他又忍不住去想,“万一”耿海说的是真的呢?!
自己对阿隐宠信有加,并托付重任,可谓推心置腹,阿隐想要害自己的话,恐怕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自己岂非养虎为患……
皇帝脸色绷得更紧了,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皇帝就觉得如芒在背。
“好。”皇帝徐徐道,“朕这就让人宣阿隐,由你们当面对质。”
耿海心跳砰砰加快,强压着心头的狂喜,道:“那臣让金吾卫邬指挥使去宣岑督主。”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第404章 胎记
耿海恭敬地抱拳领命,走出了厢房所在的院子,院子口一个着赤铜色盔甲的中年男子早就候在了那里,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还有两个禁军士兵立在一边。
“国公爷……”中年男子见耿海出来了,急切地走向他。
耿海简单地吩咐道:“邬兴东,你去把‘人’带来。”
“是,国公爷。”邬兴东铿锵有力地抱拳应道,他一手搭在腰侧的剑鞘声匆匆朝前面去,他带来的两个禁军士兵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奔跑时,盔甲的甲片彼此撞击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耿海看着邬兴东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转身回了厢房。
邬兴东绕过西厢,很快就来到了大雄宝殿附近,在几棵枝叶繁茂成荫的梧桐树下找到了岑隐。
岑隐正坐在一把红漆木大师椅上,悠然品茗,身旁只有两个小內侍在旁边服侍着,一个给他看炉火,一个给他泡茶。
邬兴东的嘴角翻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岑隐的跟前,也没有行礼,就直接蛮横的说道:“岑督主,皇上宣督主过去一见。”
他身后的两个禁军士兵一左一右地一站,也没什么额外的动作,就释放出一种“你不走也得走”的气息。
岑隐又浅呷了一口热茶,才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盅,他儒雅的气度与对方的蛮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围的不少人当然也看到了邬兴东,更有不少人心知邬兴东是卫国公的亲信,脸上露出或是揣测或是审视或是惊疑或是深思的表情。
岑隐淡淡地一笑,抚了抚衣袖,从容惬意地说道:“带路。”
邬兴东心中松了半口气,伸手做请状。
二人就朝邬兴东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只留下后方一道道神情各异的目光在二人的背影上来回扫视着。
岑隐和邬兴东才刚从左侧绕过大雄宝殿,就看到一道着水绿色衣裙的娇小身影正四下张望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少女的目光很快就看向岑隐和邬兴东,步履轻快地朝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岑公子,”端木绯对着岑隐福了福,很可爱地看着他问道,“你见过我姐姐吗?”
岑隐摇了摇头,还没说话,一旁的邬兴东已经不耐烦地催促道:“岑督主,皇上还在等您呢!这要是让皇上久等了,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邬兴东高傲地仰起下巴,气势嚣张。
“皇上怪罪与否,还不劳邬指挥使费心。”岑隐阴柔的声音不疾不徐,令人听着如沐春风,说话间,他眉眼微微一挑,那狭长幽深的眸子里就释放出一股锐利的冷意,看得邬兴东心里咯噔一下。
邬兴东咽了咽口水,心道:且忍他一时,岑隐这阉人也嚣张不了几时了。
“端木四姑娘,这皇觉寺就这么大,你姐姐想来走不远。”岑隐含笑道,“你可知她之前去过哪儿?”
“我大哥说姐姐去寺中散步了,但我找了一炷香了,也没找到姐姐。”端木绯一脸苦恼地皱了皱小脸。
她上午从抵达皇觉寺起,就一直陪在安平的身边,早上的法事结束了,她就和安平一起去了內侍安排的厢房里小憩,又用封炎给的药酒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总算又舒畅了。
看着快到午膳的时候了,安平就提议把端木纭也叫过来一起用膳,端木绯自是答应了,兴冲冲地跑出来找姐姐,没想到找了半圈都没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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