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好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岑隐整衣的窸窣声。
耿海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之前爬得有多高,此刻摔得就有多痛。
岑隐整好衣裳后,就恭恭敬敬地对皇帝作揖道:“护皇上周,乃是臣的本分,纵然刀山火海,也万死不辞,何况不过是留下一道小小的疤痕。”
岑隐这番效忠之语皇帝也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多少遍了,大部分说来听着只是漂亮的场面话,可是此刻由岑隐说来,皇帝感觉受用得很,不禁想起了千雅园宫变的事,彼时,若非是岑隐冒险替他去搬救兵,恐怕已经让肃王和孙明鹰得逞了。
岑隐接着说道:“臣这疤痕乍一看也确实有几分像是胎记……”
说着,岑隐看向了几步外的阿史那,随意地拱了拱手,“敢问王爷当年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镇北王世子的身上有一个胎记的?!”
岑隐的神态和语气似乎是简单的询问,但是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其言下之意是在暗示阿史那和耿海分明就是在暗地里偷偷调查了自己,却不想把疤痕看作是胎记,并且自曝其短地将之作为证据跑到皇帝跟前来指证自己!
皇帝不是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岑隐的意思,眯眼看向了耿海和阿史那,抿紧了嘴角,心中自是不快。
耿海为了栽赃嫁祸岑隐,真是昏招频出了,耿海这是借着自己对镇北王府的忌惮,所以才敢用如此的手段!
好你个耿海!
“耿海,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面如寒铁如地质问道,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岑隐是他这几年最信任的人,朝堂中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由岑隐经的手,若他真是镇北王世子,皇帝简直不敢想象他在其中可以动多少手脚,可以提拔安插多少镇北王府的余孽……
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个皇帝真是要寝食难安了。
皇帝眸光微凝,恐怕这也正是耿海的意图。
一旦岑隐被定为镇北王世子,那么自己就势必要仰仗耿海来稳定朝局。
原来如此。
耿海就是为此才三番两次陷害岑隐,说破了,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
而阿史那……
皇帝的目光又从耿海转移到了阿史那身上,阿史那被耿海笼络意图欺骗自己,耿海到底许了阿史那什么好处?!
再联想到“天命凤女”的事,皇帝瞬间就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通了。
皇帝心里一方面更厌耿海了,另一方面也庆幸不已,还好自己英明,没信了耿海,这要是没了阿隐,耿海无人制衡,更要为所欲为了!
耿海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如利箭般刺人,知道今天又让岑隐逃过了一劫,心下不甘,心头似有一头野兽在咆哮。
可是事到如今,无论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只会让皇帝以为自己不到黄河心不死。
耿海的心思转得飞快,眼眸半垂,挡住瞳孔中的异芒。留给他的选择不多了。
皇帝见耿海没说话,反而更怒。
“啪!”
他一掌重重地拍在身前的圆桌上,拍得那圆桌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耿海,你先指朕的皇姐,现在又指阿隐篡改诏书……你这是查不出来呢?!还是故意想把罪名推给他人,自己贼喊捉贼呢?!”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阴冷得仿佛自无底地狱而来。
耿海心底发寒,还是没说话,阿史那急了,连忙认错道:“皇上,是臣误会了岑督主,不过,臣那外甥镇北王世子薛昭的肩头确实有胎记,臣是亲耳听父王提起的,这件事便是在我华藜族也是有不少人听说过的……”
方才还说是自己亲眼所见,现在又说是听他父王说的……这是仗着死无对证吗?!
皇帝越听越烦,冷声打断了阿史那:“够了。”
“耿海,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十天,你可是在朕跟前立了军令状的,要是到时候你交不出犯人,别怪朕不念君臣之情。”皇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近乎一字一顿。
耿海瞳孔微微一缩,与皇帝四目对视,既没有谢罪也没有下跪。
君臣对视之时,空气冷得彷如腊月寒冬,快要结冰似的。
阿史那更慌了,手足无措,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和耿海搅和在一起。
岑隐没有再说话,神情淡淡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般。
这时,又是一阵微风拂来,窗扇吱嘎吱嘎地又摇晃了起来。
岑隐随意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却是目光微滞,不远处,几缕青烟袅袅地升腾而起,看这样子显然不是炊烟……似是寺中的一处院落走水了。
不仅是岑隐,皇帝也发现了。
这时,院子外一个內侍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就听他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咱家有事要禀报……”那內侍被门外的禁军拦下了。
皇帝皱了皱眉,心情正不好,岑隐见状,就体贴地说道:“皇上,臣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吧。
岑隐看也没再看耿海和阿史那,转身离开了厢房,也把这一室的寂然抛在身后。
屋外的空气清新,阳光璀璨,与那略显昏暗的厢房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那个內侍形容焦急,连忙禀道:“督主,药师殿走水了。”
走水就走水呗,岑隐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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