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袁惟刚,耿海心口的怒火就再次猛地窜了起来,直冲脑门,怒火中烧,烧得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袁惟刚,本公待不薄,竟然背主!”耿海的右手穿过栅栏的空隙指向两丈外的袁惟刚怒斥道,“这个人两面三刀的小人!竟然投向岑隐这阉人,宁愿做一个阉人的走狗!!像这种背主之人,以为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袁惟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用一种淡漠的神情看着耿海,任由耿海谩骂,他也不动如山,面不改色。
等耿海说够了,袁惟刚方才平静地说道:“我的主子从来就不是,也不是岑督主。”他用一种包含着轻鄙与怜悯的眼神看着牢房中的耿海。
不是岑隐那又会是谁?!耿海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了袁惟刚身后的另一人,对方颀长挺拔的身形笼罩在黑暗的阴影中,他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却又隐约感觉到此人有些熟悉。
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他认识这个人,而且还不陌生。
耿海又看了看袁惟刚,不禁又想起了发生在山谷中的一幕幕,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用火铳来让他麻痹大意,让他毫无提防地放袁惟刚的人进山谷,以至一败涂地……
耿海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击中似的,灵光一闪,双目瞠大。
火铳。
其关键就是火铳。
袁惟刚之前言道,那批火铳是封炎暗中派人运去南境的,如果说火铳是一个陷阱,那么“封炎”是袁惟刚的借口,亦或是……
他不由想起,自己之所以会选择在今日离京,正是因为封炎带着五城兵马司肆意地去五军都督府闹事,把京城的局势搅得更乱,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难道说……
耿海的心中浮现某个可能,当他的目光再次移向袁惟刚身后那个形容模糊的人,他忽然明白了,就像是被人当头倒了一桶冷水似的,浑身冰凉,心如明镜。
“封炎,是封炎。”耿海冷声叫了出来,神色冷峻,眉宇紧锁,“事到如今,又何必躲躲藏藏!”
封炎!现在耿海再想来,封炎的种种行径,分明就是在请君入瓮!而自己中计了!
下一瞬,黑暗中就传来了少年耳熟的嗤笑声,似一缕微风徐徐而来。
原本置身阴影中的少年悠闲地上前了两步,袁惟刚微微侧身,神情恭敬地让道给少年。
少年闲庭信步地走入昏黄的灯光中,形容也清晰地进入耿海的眼帘。
封炎穿了一袭简单的玄色素面直裰,鸦羽般的长发高高地束在后脑,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步履间,那种少年特有的阳光般的朝气仿佛将这牢房中的阴森都冲散了几分。
耿海一眨不眨地看着封炎,他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悲凉。
果然,袁惟刚和封炎,不,应该说是安平,勾结在了一起。袁惟刚说他的主子不是岑隐,那恐怕就是安平了。
一片静默中,封炎走到了岑隐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皆是神情淡淡地俯视着坐在牢房中的耿海。
这两个年轻人,一个着黑,一个着红,便像是黑暗与光明一般矛盾,此时站在一起,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和谐。
几道栏杆将三人分隔开来,牢房里与牢房外便是两个世界,天与地之别,成王败寇。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着,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时间在这一瞬似乎停住了。
耿海看看封炎,又看看的岑隐,嘴唇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他笑了,只是笑容狰狞。
灯笼中那微微跳跃的火光洒在耿海布满胡渣子的脸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光影,让他看来形如恶鬼。
他忽然从地上猛地蹿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抓着牢房的栏杆,手上脚上的镣铐“咔啦咔啦”的作响,咬牙道:“岑隐,和安平果然是一伙的。……”
他顿了顿,寂静的牢房中回响着他“咯咯”的磨牙声,与那镣铐的声响交错,在这阴森的牢房中显得分外的刺耳。
“果然是薛昭。”耿海徐徐道,神情坚定。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几乎用尽耿海全身的力气。
对于岑隐肩膀上的那个胎记,虽然耿海是从一个老太监那里打听到,但是四月初五皇觉寺的法事后,阿史那口口声声地宣称镇北王世子薛昭确实有胎记,耿海心中对岑隐真正的身份还是很有些怀疑的,只是因为他和皇帝的一月之期逼近,他暂时没时间来查证这件事。
他想着反正待他夺了天下,无论岑隐是不是薛昭,都得死!
而此刻,再想起岑隐左肩的那道箭疤,想起岑隐是为了救驾才受的伤,耿海一下子全明白了。岑隐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竟用这样的方式毁了自己的胎记!
岑隐太谨慎了,如果这道疤不是因为皇帝所留,那一日在皇觉寺,皇帝恐怕还不会完全信了岑隐,皇帝的心中始终会留下一丝疑虑。
岑隐此举分明是不想留下一丝一毫可能泄露身份的线索!
耿海目光灼灼地盯着咫尺之外的岑隐,如火焰似野兽,忍不住又说了一遍:“果然是薛昭!”
对方深谋远虑地谋划了这么多年,也难怪自己输了……
耿海神情复杂,嘶哑地说道:“真狠。”
是了,岑隐,不,薛昭他连自残己身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别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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