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妹妹那兴奋的小模样,端木纭不由嘴角含笑,伸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心里琢磨着,如果要去江南,那么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距离九月还有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端木宪却是眉宇深锁,盯着茶汤中慢慢沉下去的茶叶,心也随之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皇帝南巡有利有害,甚至于害大于利,过去三下江南花费巨大,每一次出行都要花费四五个月,随驾官员士兵至少三千余人,还有其他用马用车用船以及雇佣役夫不计其数,可谓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三次出巡至少花费千万两白银。
每次最为发愁的就是户部。
愁的就是银子。
明明开了海禁,盐引制进行得也很顺利,去年到今春入国库的赋税也多了,但是南境还在打仗,就是在烧银子,皇帝又要再修园林,款待赏赐那些前来朝贺的北地部族,再加上赈灾……银子花起来如流水般。
这次去江南至少要准备三百万两银子,他该怎么挪银子呢?
端木宪的眉心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抬手揉了揉眉心。
而且,江南虽然富饶,但之前三次接驾也损耗不少,更有地方官吏借机敲诈百姓,中饱私囊,以致民间怨声载道。
端木宪越想越愁,今早在御书房里,他曾试探性地跟皇帝说了一句国库银子不够,皇帝立刻就不高兴了,觉得自己成天哭穷。
哎,这两年皇帝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端木宪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端木绯闻声朝端木宪望去,看端木宪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大概也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
大盛国库贫瘠早不是一年半年的事了,开放海禁只是开源,不节流的话,也改变不了现状。
端木绯抿了抿唇,耳边浮现了祖父楚老太爷对皇帝南巡的评价,一共六个字——
作无益,害有益。
“祖父莫要太心急。”端木绯笑眯眯地安慰端木宪道,“九月时,夏税差不多上来了,应该可以稍解燃眉之急。”
恐怕还远远不够啊。端木宪在心里算了算,就听端木绯语锋一转:“祖父,皇上南巡,岑公子应该是会留京吧?”
“十有八九。”端木宪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眸子幽深,凝重如墨。
皇帝最近越来越多疑了,肯定不放心让任何一位皇子监国,所以这一次南巡肯定也是和之前罢朝时一样,由司礼监主政。
端木绯并不意外,勾唇笑了,歪着螓首看着端木宪,“既然如此,祖父不如去请教一下岑公子。”
端木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捋着胡须的手也停顿了下来,神色间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他倒是没往这个方向想过,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收获也不定。
端木宪凝重的心情稍稍松快了些。
端木绯提点了一句后,笑得更可爱了,不再说朝事,兴致勃勃地盯着端木宪问:“祖父,江南好玩吗?”
端木宪也曾陪着皇帝两下江南,说起江南来如数家珍,说江南风光秀丽,水天一碧,说西湖“水光潋滟晴方好”,说烟雨楼台听春雨,说起渡江游览长江……
端木绯听得聚精会神,眸子如寒星般璀璨生辉,心里惋惜地叹了口气:去江南是好,可若不是伴驾,会更好。
至于端木纭的心神早就跑远了,在心里至少给出行列了七八张单子,单子上的物品还在持续不断地增加。
皇帝九月要南巡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每次圣驾南巡,京中不少宗室勋贵和文武大臣都会伴驾出行,于是乎,京里上上下下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更有不少有心人在等着,皇帝这一次会命谁来监国理政。
六月初十,皇帝定下了九月初一出行。
京中也随着这道诏书变得愈发热闹了,尤其是京中的那些铺子一个个客来客往,不少府邸都忙忙碌碌地为出行采购相应用品,那些掌柜的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才短短几日,端木纭就已经为出行准备了三辆马车的东西,可是根据她列好的单子,这才是其中的一半而已。
端木绯很想说,还缺什么的话,路上也可以买的,可是看着姐姐兴致高昂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反正,姐姐高兴就好。
端木绯跟端木纭一起用了午膳后,就出门去了章府,目的当然是为了探望章岚。
楚氏也在府中。
楚氏对端木绯的印象不错,觉得端木家的这个小姑娘聪慧灵巧得很,知道小姑娘特意来瞧女儿,便亲自带她去了章岚的院子。
见端木绯与女儿处得好,楚氏也有心与她亲近,一边走,一边与她说着话:“岚姐儿也想亲自来迎你,不过她刚痊愈,不能吹风,我让她在屋子里等你。”
“这些天可把岚姐儿闷坏了,昨天她知道你要来看她,兴奋得大半晚都没睡着。”
“不过这些话,你可别跟她说,这丫头啊,最爱面子了。”
楚氏笑盈盈地对着端木绯眨了眨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有了一个小秘密般。
“章二夫人,您放心,我的嘴最牢靠了。”端木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容璀璨。
一瞬间,端木绯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就好像她还是楚青辞,在楚家与姑母一起说说笑笑。
话语间,章岚的院子出现在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