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冲深以为然,伸出指头测了测风向,然后侃侃而谈道:“今天吹的是西南风,火趁风威,风助火势,瞧这明火烧得这么旺,弄不好火势会蔓延到东北边的屋子……”
他们在五城兵马司几年,别的不说,看贼和看火的眼光,那可是无人可以比拟。
另一个五成兵马司的公子哥也是点头附和道:“这库房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我估摸着这房梁最后应该也会塌……”
“不好说吧。我赌房梁不会塌。”
他们几个人说着说着就打起赌来,封炎也不管,由着他们去。
闻言,几个户部的官员也急了,也想帮着救火,却被蒋冲等人拦下了,蒋冲笑眯眯地对某个官员说道:“刘大人,你要不要也押一注?”
端木宪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袖口一紧,封炎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蒋冲他们正缠着几个户部官员下注,大门的方向又传来一片喧阗声,十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巡卫也赶到了,有说有笑。
宣武侯瞳孔微缩,身子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有些紧张,下一瞬,却见蒋冲招呼着其中几人道:“赵兴,钱一林,孙置……你们可算来了。来来来,你们要不要也押一注?”
赵兴等人嘻嘻哈哈地凑了上来,有的问怎么赌,有的问其他人押了什么,有的直接就把彩头摸了出来……这些个纨绔围在一起时,热闹得好似菜市场一般。
与此同时,中年管事带着几个后院的婆子风风火火地来了,那些粗使婆子的手里或是捧着铜盆,或是拎着水桶水壶,只不过没跑一会儿水就又洒了大半,这一路的地面就跟刚下过雨似的,湿漉漉的。
周围的下人们来来去去,叫叫嚷嚷,嘈杂不堪,而这些却已经传不到宣武侯耳中了。
宣武侯勉强压抑着快要翘起的嘴角,飞快地与身旁的宣武侯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父子俩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最艰难的一关过去了!
宣武侯又看向了前方已经被大火烧得一片焦黑的库房,眸光锐利如刀。
五年前,妹夫季成天意外过世,季家没人,妹妹与季兰舟母女俩无依无靠,在自己和母亲的鼓励下,妹妹带着女儿返回了京城,也随身带上了季家的千万家财,包括那些银票、地契、房契等等,都收在这个库房里。
现在只要这个库房一烧,一切就都没有了。
皇帝得知后恐怕会因此不快,不过,他已经想好了,也有办法将功折罪,届时,自家可以“变卖家产”,把季兰舟答应献给皇帝的八百万两给补齐了。
宣武侯府变卖家财是为了朝廷,是为了给季兰舟补漏,也是为了大义,可是季兰舟总不能让宣武侯府把剩下的八百万两也补上吧?!
即便到时候季兰舟心有不满,王家也站着大义,论情论理,王家都没错,甚至于,如果季兰舟咄咄逼人,只会毁了她自己的名声!
这么一来,王家就能名正言顺地把这笔巨款从季家的口袋里掏出来!
只是想想,宣武侯就觉得心口一片火热。
那可是足足八百万两银子,一旦事成,这笔巨款以后就不再是季兰舟的,而是属于他们王家的!
宣武侯眯了眯眼,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封炎似笑非笑地瞥了宣武侯一眼,笑眯眯地吩咐身旁的小弟:“蒋冲,还不赶紧去搬把椅子来,别累着祖父。”
蒋冲乐呵呵地应了,贴心地对那中年管事说道:“你们忙,我们自己去搬就好。”
“……”中年管事无言以对,他们确实在“忙着”救火,可是也不能让生人在他们侯府到处乱窜啊,他只能亲自带着蒋冲几人去最近的一个厅堂搬了两把圈椅过来,一把给端木宪,一把给封炎。
“祖父,您坐下,”封炎孝顺地先请端木宪坐下,“慢慢‘看’。”
说到最后一个“看”字时,封炎飞快地对着端木宪眨了下右眼,意味深长。
端木宪坐下了,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前方的库房,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火烧得又旺了不少,明明王家人“拼尽全力”地在救火。
端木宪眸光微闪,倒是真定下心来看了。
“啪嗒,啪嗒……”
明亮的火焰疯狂地跳跃着,舔舐着焦黑的墙壁与房梁,
如群魔乱舞般,库房里传来了烧焦的房梁坠落的声音,砸在一边的墙壁上,撞得那库房摇摇欲坠……
烧吧。烧吧。可以烧得再凶猛一些!
宣武侯外表平静,内心深处却在激动地嘶吼着,橘红色的火苗映在他瞳孔中,如同他心底的那股野火般,越烧越旺。
他并不觉得他们做错了,他们王家也并非无情之人……这一切都是季兰舟的错,若非是她咄咄逼人,自己又何至于出此下策!
明明这些年来,自家对季兰舟一直都这么好,季兰舟却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也许,这就是命。
季兰舟的体内虽然流着王家一半的血脉,但是她终究不姓王,也注定不是他们王家的人。
想着,宣武侯的眼神愈来愈阴冷,难掩其中的野心。
这次南巡,二皇子竟然邀了次子王廷惟一同前往,上次女儿王婉如说了,三公主看上了次子,说不定次子有机会尚主,有了这样的机缘,季兰舟又算得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