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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宪定了定神,捋着胡须冷冷道:“你祖父我好歹也是首辅,区区一个潘家……”端木宪的喉底发出一声冷哼。
    端木纭笑眯眯地给祖父斟茶添水。
    丫鬟听到斟茶声,飞快地抬头朝祖孙俩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两头狐狸,立刻就默默垂首。
    端木宪又坐了下来,眼神幽邃明亮,胸有成竹。
    像潘家这样的人家,各种把柄当然不会少,本来有一些事,既可以轻轻放过,又可以重重处置,端看如何权衡利害。
    端木宪派人收集整理了一天,立刻起了一纸奏章,说是潘家二老爷仗着魏永信是他的亲家,在外作威作福,与人官商勾结,私自圈地,强占农田,还以莫须有的罪名把那苦主关押在尹中县府衙。
    这张折子和别的奏章一起八百里加急地送去了江南。
    端木宪平日里脾气还算不错,身为首辅,也尽心尽责,但一怒之下,也是雷霆万钧。
    朝廷的这些折子一如即往的先送到了岑隐这里,当岑隐看到端木宪的这张折子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狭长幽魅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笑意。
    一旁的内侍隐约地感觉到督主心情似乎很好,心里暗忖着:莫非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好事?
    “拿去呈给皇上吧。”
    岑隐修长如玉竹的手指随意地合上了奏折,随口吩咐了一句。
    小內侍连连应和,没一会儿,这叠奏章就从岑隐这边送出去,一直送到了皇帝的含晖堂。
    小內侍本来还以为京城那边有什么喜讯,却不想皇帝看了最上面的那张折子后,脸色霎时就变了。
    “给朕去把魏永信叫来!”皇帝咬牙怒道。
    这段时日,皇帝本来就为了江南的一团事闹得郁结在心,这张折子就如火上浇油般,让他的怒火登时失控。
    连带这点着火盆的东暖阁里都气温骤降,内侍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的口谕传下去,不过是两盏茶功夫,魏永信就步履匆匆地来了。
    一进门,他就觉得迎面一股热浪翻滚而来,紧接着就是一道飞来的折子朝他砸了过来,魏永信没敢躲,一动不动地由着那道折子恰好在他耳边飞过,然后“咚”地一声撞在了后方的墙壁上,然后又坠落在地上。
    魏永信也不敢问,上前了两步,直接跪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帝为何龙颜震怒。
    下一瞬,就听皇帝的怒斥声从头顶上方如连珠炮般传来:
    “魏永信,你倒是威风了!”
    “你魏永信这道招牌还真是管用啊,谁家与你结亲,那就可以圈地自用,作威作福了!”
    “你给孩子挑亲事也不看看对方的人品!这事虽然不是你干的,坏的可是你自己的名声!”
    “……”
    魏永信听着听着,约莫是明白了个五五六六,皇帝是在说潘家,想来是潘家犯了什么事才惹怒了皇帝。
    魏永信抬头飞快地朝前方的皇帝看了一眼。
    皇帝正倚在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坐在这种椅子上本该衬得人气势凛然,可是此刻皇帝的面色有些灰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反而显得身形微微伛偻。
    內侍连忙给皇帝端了一盅药茶过来,又给他顺气。
    皇帝喝了两口药茶,温热的药茶下腹,如同一股暖流注入身体中,他的气息稍稍平复。
    那內侍表面上低眉顺眼,心里却在暗暗叹气。
    那些外臣也许不知道,他们这些在皇帝身边近身服侍的人都清楚得很,自打腊月重病了一回后,皇帝的龙体一天不如一天,就没调养过来,这几天江南湿冷,再加上在女色上无节制,皇帝自从上清湖游湖回来后,没两天就又病了,消瘦了一大圈。
    魏永信很快就不动声色地又把头低了下去,心潮翻涌。
    屋子里点着好几个火盆,灼热如夏日,没一会儿,他的额角与颈后就热得渗出一层薄汗。
    耿海死后,魏永信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皇帝对他也有些疏离了,虽然皇帝既没有降他的职,也没夺他的权,但是他与皇帝君臣相交二十几年,这点感觉还是有的。
    魏永信不禁想起耿海在世时曾经与他谈起过,说皇帝太过看重岑隐,恐怕多少会影响到他们两人的地位,耿海话里话外都是想和自己结盟……
    如今再细细回想耿海说的那些话,魏永信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皇帝确实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对他们称兄道弟的慕建铭了。
    便是潘家仗他的势又怎么样?
    他也就是看顾着他的侄女几分罢了,也就这么点小事,犯得着皇帝这样又砸东西又训斥的吗?!
    魏永信紧紧地握拳,脖颈间浮现根根青筋,心头似有一条怒龙再叫嚣着:岑隐到江南这才多久,皇帝就开始把矛头转到自己身上,这还真是今非昔比了!
    魏永信暗暗咬牙,就听皇帝不耐的声音又传来:“你怎么不说话?”
    换作从前,魏永信自恃和皇帝亲厚,嘻嘻哈哈地说上一两句就好了,但是现在……
    魏永信抬头,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对着皇帝抱拳认错:“皇上说得是,是臣疏忽了。等臣回去一定会去潘家好好地敲打一番,也会好好管束臣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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