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实在是可恨!
王太夫人越想越是恨,越想越是悔,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似有一股怒浪在心口汹涌地叫嚣着,嘶吼着。
王太夫人哭得是眼泪鼻涕一起流,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被老侯爷害惨了!
季兰舟静静地由着王太夫人抱着自己,漆黑的瞳孔里深邃如无底深渊般,与周围那骚动的王家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年了,她耐心地等了四年,筹谋了四年,终于让真相大白,让母亲没有平白冤死!
季兰舟的眼睫如蝶翅般扇动了两下,眸底掠过一抹哀伤,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去岁,王家被皇帝夺爵,又被赶出了老宅,不得已,王家遣散了大量的下人。
季兰舟早就在等这一刻了,她让人买下了几个王家的老人,有的是当年服侍过老侯爷的,有的是在王之濂那里服侍过的,有的是四年前在后花园洒扫的丫鬟婆子……
有了这些人的卖身契在手,几乎没费什么力,她就问道了一些事,比如老侯爷当年有外室,比如王之濂与王四夫人早有奸情,比如王之濂悄悄去拜访过老侯爷的外室……
这些线索本来只是一些零散的珠子,直到她追着老侯爷的外室这条线查到这个叫白氏的女人也曾怀过孩子,而且也是在四十年前,那个孩子据说一生下来就夭折了。
可是,这外室还是十分得宠,老侯爷在世时隔三差五地来看她,老侯爷死后,就轮到了王之濂,他还特意给白氏在城西的玳瑁胡同买了一处宅子。
季兰舟特意找人去戏楼里接近白氏,套白氏的话,白氏被人恭维得飘然欲仙,就说了几句真心话,她有个儿子,出息得很,她就等着安享晚年,当个老封君。
彼时,季兰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王之濂的身世恐怕大有问题,为此,她不惜重金派人把当年的稳婆找了出来,终于确定了王之濂是白氏之子。
当确定了这一点后,季兰舟心底差不多有了答案,那些散乱的珠子一一地串了起来。
可想而知,王之濂的身世肯定是见不得人的,这个秘密对他而言,比他与王四夫人偷情的丑事还要严重,一旦暴露,他的爵位必将不保,甚至于,他可能被王太夫人赶出侯府……
如果这个秘密被母亲知道的话,王之濂会怎么做?!
答案显而易见。
虽然她没有证据,虽然有些事还真是她的猜测,但是季兰舟考虑半个月后,终究决定放手一搏,借着母亲的忌日来诈一诈王之濂。
她成功了!
她终于完全明白了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白了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真相几乎如她预想的那般,残忍得令人心寒,就像是已经结疤的创口再被解开,伤口上血淋淋的,血肉模糊。
季兰舟俯视着还瘫坐在地上的王之濂,目露悲凉。
即便他是外室子,他还是王家人,还是她的舅父,她的亲人。
然而,他不但要霸占季家的家财,还谋杀了她的亲娘!
老嬷嬷见外祖孙俩哭作一团,在一旁劝了一句:“太夫人,节哀顺变。”
这句话仿佛是提醒了王太夫人一般,她猛然警醒过来,放开了季兰舟,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不行,敏若不能就这么冤死……报告,必须要报官!”
说着,王太夫人好似头母豹子般蹿了起来,朝地上的王之濂飞扑过去,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前襟,尖声喊着:“孽种,我要你血债血偿!”
王之濂双目瞠大,难掩惊慌之色,正想哀求,但转念一想,腰板又挺了起来,扯着嗓门道:“老虔婆,你别装了!”
“三妹妹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你也是同犯,就算是告到京兆府去,你也不能脱罪!”
王之濂越说声音越是高昂,趾高气昂地看着王太夫人。
王太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脸色铁青,还是咬牙死撑道:“孽种,你到现在还要攀扯别人,分明就是你害死了敏若!”
余氏在一旁呆呆地看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此时此刻,她还不敢相信她的丈夫竟然是个低贱的外室子!
她堂堂书香门第的嫡女竟然嫁了一个外室子!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早已是王家人,就算死了也是王家鬼,再说了,下头还有几个孩子呢……
余氏目光复杂地在周围的几个王家公子姑娘脸上扫过,这些个小辈全都是惊魂未定,至今还未消化方才得知的真相。
对于余氏而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母亲,这事你别想撇干净,当初不是您说三姑奶奶是殉情身亡的吗?!那会儿大家都听到的!”
便是余氏再不满王之濂,她也不能让她的孩子有一个谋杀亲妹的爹!
“啪!”
王太夫人气得抬手就一巴掌打在了余氏的脸上。
那重重的掌掴声在此刻寂静的药师殿内分外响亮,其他人更安静了。
季兰舟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争吵,厮打……
忽然,她再次开口道:“丹霞,你去报京兆府,就说王之濂谋杀亲妹王敏若。”
她的声音已经与之前那种清冷而锐利的嗓音不同,又恢复了平日的那种柔软,彷如棉絮般任人揉搓。
这话一出,殿内又静了一静。
王之濂、余氏和王太夫人都看向了季兰舟,王太夫人老泪纵横地用帕子抹着眼泪,连声道:“没错,兰舟,你一定要为你娘报仇,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没脸没皮没心的孽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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