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可是简王妃一直不接话,气氛也越来越凝滞。
刘氏只能悄悄地拉了拉毕太夫人的袖子,让她赶紧帮腔说几句。
“大姑奶奶,”毕太夫人想着也不能白来这一趟,咬了咬牙,“纡尊降贵”地叹了口气,“你别不识好歹。你仔细想想,北境战事危急,世子没准马上又要披挂上阵……哎,这要是像王爷一样有个万一,君家岂不是断了根了?!”
“你这当母亲的,总要为儿子、为君家的血脉考虑考虑,赶紧让世子成了亲,留下滴骨血,如此,王爷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啊!”
毕太夫人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刘氏见一旁的林太夫人等人都露出若有所触的神色,心里得意,趁热打铁地又道:“大姑奶奶,这热孝内成亲,又赶得这么急,别家的人姑娘肯定是不愿意的,哎,以我们侯府与王府之间的关系,我这做舅母的怎么也要为世子考虑一二,所以才想着让我的珠姐儿……”
刘氏做出一副“他们平津伯府都是念着亲戚情分才为简王府做出牺牲”的做派。
简王妃气得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脖颈间青筋时隐时现。
她的夫婿才刚战死,尸骨未寒,她的儿子这才刚才北境九死一生地赶回来,她的娘家人就这么口口声声地咒他,便是简王妃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
可是这里是王爷的灵堂,王爷历经千难万阻好不容易可以魂归故里,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只会让王爷在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简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口的怒火,声音微冷:“你们走吧。”
简王妃深甚至都不愿意称呼她们一声,就用这短短的四个打发了她们。
毕太夫人婆媳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毕太夫人心里暗骂简王妃还是这般不识抬举,差点没甩袖走人,还是被刘氏暗暗地拉了拉袖子。
刘氏脸上始终挂着殷勤的笑,又道:“大姑奶奶,我知道你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可是我们这也都是一心为了你好。你想想,这若不是自家人,谁会愿意这个时候把姑娘嫁过来……这说不定一嫁进来,那就要守寡的。”
刘氏还想着以情动人,以理服人,可是毕太夫人却已经懒得再对着简王妃扮笑脸了。
“大姑奶奶,这可是伯爷的意思。”毕太夫人微微拔高嗓门,以一种威逼的语气对着简王妃说道,“父命不可违,你身为子女,莫非要违逆你父亲的意思?!”
毕太夫人步步紧逼,字字诛心,就差直说简王妃若是不肯认下这门亲事,那就是不孝了。
君凌汐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跟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讲什么道理,讲什么脸面!
然而,君凌汐也终究顾忌到今天是父王停灵,压抑着心头的怒意,扬声道:“来人,给我取两碗盐来。”
取盐?!毕太夫人婆媳俩都懵了。
下人很快就把盐端来了,君凌汐指着这对婆媳又道:“往她们身上撒。”
撒盐当然是为了去邪了。
她语外之音就是斥毕太夫人婆媳这是中邪了!
两个王府的丫鬟连忙对着毕太夫人和刘氏撒起盐来。
毕太夫人恼羞成怒了,指着君凌汐的鼻子骂道:“没规没矩,真是没规没矩!我可是你外祖母!你竟然敢咒我!!”
她还知道她名义上是自己的外祖母啊,他们毕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咒自己的大哥,自己没拿棍子把她们赶出去,就是客气了。君凌汐心底怒浪翻涌。
她上前一步,往大门方向一指,道:“滚!”
刘氏脸色铁青,摇了摇头,阴阳怪气地对毕太夫人道:“母亲,您上回跟我说小西没规矩,我还不敢相信……可现在看来,您说得还算客气的,哪有姑娘家这般‘招待’长辈的?!”
毕太夫人看着那盐被王府的丫鬟胡乱地洒了过来,连退了好几步,声音愤愤:“哼,我们一片好意!真是不识好人心!”
“等到君家绝了嗣,我看你们哭去!”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一个字比一个字尖锐。
周围的林太夫人、万夫人等女眷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神色微妙。
一方面觉得毕太夫人婆媳俩实在是太没分寸,说话不分场合,简王的棺椁好不容易才从北境千里迢迢地送回了京,简王妃母女俩这会真是伤心的时候,毕太夫人婆媳这些话不是往人心口捅刀子吗?!
但是从另一方面考虑,毕家这对婆媳说得似乎没错,皇帝让君然立刻袭爵,恐怕也有那个让他尽快上战场的意思,北燕这次来势这么凶,攻占了灵武城,连简王都战死了……君然此去怕是也九死一生,总要给简王府留下一点血脉。
君家人丁单薄,到这一代,嫡枝只剩下了君然一人,要是君然死了,就真绝了嗣了。
林太夫人、万夫人和钟夫人心里感慨不已,神情中就露出了几分欲言又止。
毕太夫人和刘氏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心想:便是简王妃现在嘴硬,等过了今天,想明白了,还不是要求着她们珠姐儿嫁,到时候就是他们简王府求人了!
气氛微微凝滞。
一阵风忽然拂来,吹得众人上方的枝叶摇曳不已,在她们脸上投下了一片深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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