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在去岁就完全收复了,如今这滇州也有大半也重新归拢在南境军的掌控下,滇州只剩下五城还在南怀人的手中,曾经的滇州总兵、如今的南怀北征大将军苏一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无论是大盛这边,还是苏一方本人应该都清楚,一旦苏一方失了滇州,那么南怀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
“想要拿下苏一方,就必须再断其一臂,”大皇子慕祐显神色肃然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晋州总兵阎兆林,“阎总兵,本宫想去劝梁思丞投降……”
听到梁思丞的名字,阎兆林动了动眉梢,目光从案上的滇州舆图上移开,抬眼与慕祐显四目对视。
慕祐显来到北境已经有足足两年半了,他长高了,皮肤晒黑了,身形也更挺拔了。
这漫长而煎熬的两年半足以把一个少年磨炼成了一个坚毅果敢的青年。
慕祐显以为阎兆林是对招揽梁思丞这个叛将有所疑虑,又道:“本宫可以上折子给父皇,当初梁思丞投敌也是有不得已之处,只要父皇同意免了他所有的罪状,本宫觉得他答应重新回归大盛的可能性,也有八九成。”
阎兆林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祐显,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惊讶。
梁思丞早就被封炎说服,与自己一般暗中投效了封炎,这两年,南境军能够把南怀打得节节败退,一方面是靠封炎留下的那批火铳作为杀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梁思丞在南怀军帮着传递军情,里应外和。
梁思辰又倒戈大盛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在南境也只有自己知道,慕祐显当然是一无所知,却也竟然想到了这个方向去……
想着,阎兆林的眸底似有什么翻腾不已。
这位大皇子殿下与他那个父皇还真是天差地别。
阎兆林心里感慨,故意迟疑道:“殿下,皇上的眼里揉不下沙子,这件事您恐怕还是要先请示皇上,再联系梁思丞……”
他心里想的却是,九月初九快要到了,南境的战事也该结束了。
慕祐显正要再开口,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着盔甲碰撞声。
“阎总兵……阎总兵!”来人气喘吁吁地喊着,打帘进了营帐。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将,跑得气喘吁吁,当他看到营帐内,慕祐显也在时,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给二人抱拳行了礼:“大皇子殿下,阎总兵。”
阎兆林见那小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眸底掠过一道流光,神态亲和地含笑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殿下又不是外人。”
他这么说让原本打算告辞的慕祐显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端起了茶盅。
那小将维持着抱拳的姿势,禀道:“末将方才收到了一些京城那边的消息。”
他说消息,也就意味着不是圣旨,也不是公文。
“听说……听说皇上十四年前下了两道密旨,一道勾结北燕,一道污蔑镇北王府通敌。”说着,小将的头伏得更低了,也不敢去看慕祐显的脸色。
营帐内,刹那间就陷入一片寂静,空气微冷。
“咯嗒”一声,才刚刚被捧起些许的茶盅又摔回了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慕祐显双目瞠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566章 正统(二更)
慕祐显虽然在南境,却也没到耳目闭塞的地步,之前也听说过了父皇篡位的事,彼时,他虽然难过,虽然失望,但是君父既是君又是父,无论为人子还是为人臣,他都不能说什么,没想到父皇竟然会勾结北燕!
这……这已经超越了身为汉人的底线!
慕祐显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凸起,眼帘半垂,眸子里藏着浓浓的悲哀。
他心事重重,失魂落魄,完全没注意这营帐中的另外两人。
一旁的阎兆林悄悄地观察着慕祐显的神情变化,嘴角抿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
阎兆林与大皇子共事了两年多,对大皇子的为人自是有一番认识,比之那个传闻中那个有翩翩君子之称的二皇子,大皇子才是君子。
大皇子性格温和明理,君子端方如玉,也就难免决断不足,做事有些过于温吞,瞻前顾后,少了几分开疆辟土的锐气。
对待什么人,就用什么方法,阎兆林已经得了封炎的允许,有些事与其撕破脸皮,不如好好解决。
所以,这些关乎皇帝勾结北燕的消息也是他故意安排人在这个时候透到大皇子面前的。
丝毫没有添油加醋。
营帐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慕祐显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右手不能自制地微微颤抖着。他身前的茶盅上的茶盖在方才的碰撞中滑落在一边。
自打镇北王府覆灭后,北境近十来年来比南境情况更糟,连年战乱不休,好不容易才太平了四年,又再掀战火,但是慕祐显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父皇犯下的罪过。
他怔怔地看着茶盅里红浓明亮的茶汤,连他的眼眸也随之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涟漪。
他是皇子,来到南境的这两年多比平常的将士要幸运很多,他不用拼杀在最前线,可即便如此,这两年半他也是亲眼见证了战争的可怕。
他看到过战场上士兵死伤无数,自己也曾差点被流箭夺去性命;
他看到过那些被大盛收复的城池十室九空,百姓的尸体叠成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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