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楚青语竟然说她知道楚庭舒在哪里?!
夫妻俩再次对视了一眼,眼底是同样的震惊与狐疑,沉默蔓延着。
大管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楚老太爷喘了两口粗气,那浓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次间里是那么清晰。
“她……”楚老太爷的双拳紧紧地捏了起来,脸色稍稍缓和过来,徐徐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当年,楚庭舒失踪的时候,楚青语才不过五岁,她怎么可能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庭舒的下落?!
难道是有人告诉她的?!
那么那个人又是谁,谁能找到楚家花费十几年也没找到的人?!
只是想想,夫妇二人的胸口就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把两人笼罩其中,久久无法平息。
须臾,楚太夫人嘴唇微颤地开口道:“她……她是想哄我们放过她吧?”
楚老太爷身侧的拳头握得更紧了,额角青筋凸起。
不管是楚老太爷还是楚太夫人,心里都是这么觉得的。楚青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杀姐、杀祖,她做人根本毫无底线。
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于楚青语,这些年来,他们是一次次的失望,早就把她看透了!
她很有可能就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楚老太爷定了定神,坐了回去,对着大管事吩咐道:“阿平,不用管她说什么,去……”
话说到一半,他喉头发涩,再也说不下去了。
楚太夫人下意识地轻抚着手里的红珊瑚佛珠手串,这是大孙女楚青辞亲手做给她的。
楚太夫人也与楚老太爷想到一块儿去了,眼眶发红。
哪怕他们知道楚青语满口谎言,哪怕他们知道楚青语根本无从知道楚庭舒的下落,哪怕他们知道楚庭舒不可能还活着,但是,楚老太爷还是做不到完全无视楚青语的话。
楚青语还真是拿住了他们的软肋,她知道哪怕是那么一丁点儿渺小的可能,他们都不想放弃。
理智告诉他们不能信楚青语,可是心底又忍不住生出一点点的侥幸,让他们忍不住想去抓这一点点的希望。
也许,可能,万一,楚青语她真的知道什么呢?!
楚老太爷觉得心口压着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一种苦涩的味道自心口弥漫到四肢百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老太爷再次开口道:“把楚青语带过来。”
他的声音艰涩低沉如砂砾磨过般粗糙,自牙齿间挤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老太爷。”大管事恭敬地作揖领命,心里暗暗叹气,不敢去看两个主子的面色。
大管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又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夫妻俩默默地饮着茶,食不知味。
俞嬷嬷和书香服侍在一旁,皆是屏息敛声,神情复杂,屋里屋外只有风拂枝叶的沙沙声。
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拖慢了好几倍一般,缓缓地流淌着。
一盏茶后,屋外就又传来了数人凌乱的脚步声,跟着,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打起。
楚青语率先走了进来,步履虚浮地朝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走来,身形踉跄。大管事就跟在她身后三步外。
不过短短几天,楚青语看来与以前已经是判若两人。
她身上的青碧色衣裙早就脏乱不堪,左侧的袖子被她扯掉了一半,还沾着殷红刺眼的血迹。
她的发髻凌乱,额角、鬓角一缕缕头发胡乱地散在颊边,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形容枯槁,面色蜡黄,她的脸上、脖颈上、手背上,但凡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与淤青,体无完肤。乍一眼看去,形若疯妇。
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看着眼前形容狼藉的楚青语,神色木然,身心疲惫。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实在不想见这个楚家的不孝孙……
“啊……啊!”楚青语又往前走了两步,趔趄地跪在二老跟前。
她的嘴唇干裂黯淡,喉咙中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有这干涩粗嘎的“啊啊”声。
楚老太爷看也不想多看楚青语,吩咐书香道:“书香,你去取纸笔,让她把知道的都写出来。”
书香急忙去取了文房四宝,又铺纸磨墨。
墨香缭绕,楚青语渐渐地冷静了不少,闭着嘴,也不再试图出声了,那双浑浊晦暗的眸子里映着外面的树影,闪闪烁烁。
见书香放下了墨条,楚老太爷淡淡地对楚青语道:“你去写吧。”
楚青语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的大案前,拿起那支狼毫笔,沾了沾墨,就开始动笔。
她早就想好了,因此落笔飞快:
“想知道楚庭舒的下落,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字迹娟秀,又略显潦草,可见落笔之人心中又急又慌。
楚老太爷半垂眼帘,怔怔地盯着她写的那行字,却是久久没说话。
他不说话,周围就静了下来。
空气随着沉寂变得越来越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吹进屋子里的风透着一股压抑的寒意。
楚青语死死地盯着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身形绷紧如弓,下意识地屏息。
她有点庆幸,自己还记得那件事。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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