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翠衣姑娘霍地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对身旁的蓝衣姑娘说道:“于姐姐,再半盏茶功夫就要开始上课了,我们去唤端木四姑娘与四公主殿下一声。”
蓝衣姑娘连忙也站了起来,两人就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出了水阁。
其他姑娘们神情各异,有的懊恼自己迟了一步,有的人露出一丝轻蔑,有的人迟疑是不是也要跟过去。
那些姑娘们三三两两地暗暗交换着眼神。
水阁中,人头攒动,却静得出奇;凉亭中,两个少女则言笑晏晏。
涵星径自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双颊笑得一片绯红,瞳孔中泛着浅浅的水光,神情惬意。
只要大皇兄安全无虞就好!
此刻,涵星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了,也有了与端木绯说笑的心情,问道:“绯表妹,那你说,皇后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端木绯摇了摇头,涵星的这个问题也是她心里的疑惑,她到现在也还没理出什么头绪来。
端木绯一边随意地把玩着佩戴在腰侧的小荷包,一边思索着。
这件事照理说不复杂,只不过,按照皇后和承恩公府之前昏招频频的做法来看,他们的逻辑恐怕是不能按照常人的思路去考虑的。
风一吹,一朵落花自枝头飘落,飘飘荡荡地落下,“哗啦”,两尾鲤鱼一前一后地从水中跃起,又落下,荡起一片水波,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两尾鱼儿彼此追逐,彼此嬉戏,不知愁滋味,让这原本平静的湖面一下子多了几分生机。
端木绯看着那两尾纠缠在一起的鲤鱼,心头一亮,猜测道:“……会不会是想把显表哥推到明面上,给四皇子当挡箭牌?”
涵星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觉得也不无可能。
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也太过份了……”
涵星心里为自家大皇兄委屈,大皇兄这两年多在南境不易,出于当妹妹的私心,她当然希望他能尽快回京,却更不喜欢大皇兄受制于皇后和承恩公府的一己之私。
端木绯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还是看着亭子旁那波光潋滟的湖面,眸子里明明暗暗。
很显然,皇后已经让承恩公府撺掇着找不着北了。
但是,皇后既然都搬出孝道,怕是连端木贵妃都无话可说。
端木绯的手指在荷包上摩挲了两下,她大概是有些明白了,贵妃姑母干嘛把涵星放出宫来了,说不定她就是想给祖父递个话,问问祖父到底该怎么办吧。
思绪间,那从水阁中走来的翠衣姑娘和蓝衣姑娘已经走到了亭子外,先给涵星行了礼,然后才提醒道:“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马上就到上课时间了。”
“戚先生一向非常准时,每每钟声敲响时,就会进课堂。”
上课?!一听到“上课”这两个字,端木绯就像是浑身的精神气一下子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吸走似的,整个人变得蔫头蔫脑的,像朵缺水的花儿般。
涵星却是来劲了,唇角高高地扬了起来,“是该去上课了。”
其实涵星也不喜欢上课,但是看着绯表妹这副小可怜的样子,好像上课也变得有趣多了。
涵星精神奕奕地一把拉起了端木绯的手,把她从扶栏长椅上拽了起来。
“绯表妹,走吧,我们上课去!”
涵星挽着端木绯的胳膊兴冲冲地往水阁方向去了,一双眼睛像是发着光似的。
当四人踏入水阁的那一刻,后方恰好传来了熟悉的敲钟声。
“铛!”
上课的钟声敲响了,清晰响亮地回荡在空气中,空气微微一震。
就像那两位姑娘说得一样,戚氏是踩着钟声进的水阁,她身后还跟着手执一卷字画的章岚。
今天的第一堂课是书法课。
戚氏一进水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端木绯,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
那幅王书韫的字果然把这丫头给引过来了。
接下来,她得好生想想,再用什么“饵”可以把这小丫头“钓”来,幸好这丫头涉猎广,喜好又多,什么好琴名箫、琴谱、棋谱、字帖、印石、星相、算经什么的,只要她感兴趣的,就会跟猫儿嗅到腥味似的闻香而来。
端木绯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了章岚身上,心跳砰砰加快。这莫非就是那幅王书韫的字!
戚氏不动声色地走到了讲台前,对着章岚使了一个手势,章岚就把手里的那幅字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然后挂在最前方。
卷轴上的字也清晰地映入下方众人的眼帘,也包括端木绯。
戚氏的目光又在端木绯那仿佛在发光的小脸上扫过,含笑道:“这幅字是书圣王书韫少年时的作品,是我前些日子托人偶然在冀州寻获。”
“大家看这幅字,王书韫那时才十八岁,但是行书已经有了风骨,笔势委婉遒劲而又含蓄,自成一家……”
戚氏在前面说,而端木绯早就魂飞天外了,眼里心里只剩下这幅字。
王书韫最出名的是草书,不过他的草书多是中年晚年的作品,端木绯赏鉴过不少,行书倒是见得不多,这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她右手的食指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在案上临摹着王书韫的笔锋,一笔一划,一勾一捺……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回过神来时,发现水阁里的所有人都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