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兆林站起身来,在下首的一把红漆木圈椅上坐下了,把头盔暂时放到旁边的方几上,就开始禀起正事:“公子,按照你的意思,昌旭城暂时还在南怀手里。”
自打八月初决心改变计划后,封炎就飞鸽传书到了南境,让阎兆林暂留着南境三城。
封炎嘴角一勾,凤眸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问道:“昌旭城那边怎么样?”
阎兆林对于南境的情况了如指掌,立刻就回道:“这几年,昌旭城一直在梁思丞的管辖下,城中的百姓都还算安稳。”
阎兆林说着起身,伸手做请状。
他领着封炎来到西墙前,墙面上挂着一幅南境的舆图,上面以小旗子做了不少记号。
阎兆林抬手指向了舆图上位于黔州与滇州边界处的昌旭城,接着道:“末将已经把昌旭城周边的大部分城池都拿下了,只留下西北方相隔一河的右贡城和后方的临苍城。”
他们就是要把昌旭城变成一座海上的孤岛,但又故意留下了右贡城为缺口,给南怀人“看到”一线希望,让对方觉得这场战役他们还有可能再反攻。
目的当然是为了牵制住南怀的兵力。
“很好。”封炎微微点头,眯眼凝视着墙上的舆图,“南怀现下在南境还有多少兵力和粮草?”
“根据斥候探查,三城兵力约莫十万,不过这其中还有不少老弱病残,真正能一战的顶多八万大军。”
“他们粮草应该还能维持一个月,南怀的补给路线是从沿着大黎河往滇州走……如果我们能包围临苍城,就能从这里切断他们的粮草补给路线。”
“公子请看这里……”
阎兆林的手指在舆图上指指点点,细细地跟封炎禀报着南境的军情。
好一会儿,厅堂里都只能下他一个人的声音以及厅外带着凌厉杀气的风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高大劲瘦的小将来到了厅外,跨过门槛后,对着阎兆林禀道:“阎总兵,大营那边已经待命。”
阎兆林对着小将微微颔首,然后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封炎,“公子?”
“走吧。”封炎气定神闲地给了两个字,率先从厅堂里走了出去。
阎兆林大步流星地跟上,一手跨在身侧的刀鞘上,步履间虎虎生风,浑身散发着一种凌烈的气势。
他们等这一日已经很久很久了!
都昌城的军营位于西郊,一眼望去都是一派连绵的青灰色军帐,与那天际的云层连成一片。
此刻军营中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气氛。
数以万计的将士聚集在军营中央的空地中,肃然而立,一个个或是手持长枪,或是腰挎长刀,那锋利的枪尖、刀刃上闪着点点寒光,一身身铜盔铁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望着同一个方向,望着那个与阎兆林并排而来的玄衣少年。
阳光下,少年俊美如画,那双璀璨的凤眸仿佛缀满星子的夜空般明亮。
众将士的神色复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封炎,心里隐约猜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封炎还是那般从容,神色慵懒,闲庭信步,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数以万计的将士,而是在园子里闲逛般。
很快,封炎和阎兆林就走到了众将士前方的高台上。
封炎长身鹤立,含笑俯视着台下黑压压的队列,朗声宣布道:“即日起,由我接管南境军!”
简单的一句话令得下方众将士的神色更复杂,三日前,阎总兵已经告知了众将士,他们的新主就要来南境。
封炎的这句话等于就是肯定了众将士心中的猜测,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崇明帝的遗腹子!
一时间,下方的众将士神色更复杂,有的激动,有的忐忑,有的心生质疑,有的茅塞顿开。
比如几个曾见过崇明帝的中年将士,以前他们只觉得封炎长得像安平长公主,此刻才明白封炎真正像的是崇明帝。
比如几个去岁二月曾在思楠城见过封炎的火铳营将士,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难怪阎总兵当时对他如此恭敬,几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还有一部分人心生一丝忐忑与怀疑: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会是他们追求的明主吗?!
下方一片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更为怪异。
“封大元帅,”一个二十来岁的方脸小将忽然扯着嗓门叫了起来,“您要怎么接管南境军?”他的语气中难掩戾气。
阎兆林微微蹙眉,眸色沉了沉。
他们本该在九月初九起事,却因为北境的战事临时取消了,当时就有一些将士提出质疑。
“不知封大元帅敢不敢上战场?!”
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短须将士紧接着也发出质疑,神色愤愤。
为了九月初九,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只等着让封炎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可是他却在最紧要的关头退步了!
这崇明帝的儿子还是提不起事,没有担当,又怎么会是明主……恐怕不过是第二个隆治帝罢了!
封炎看着说话的这两人,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含笑不语,那双漂亮的凤眸眼神明亮锐利,如那出匣之剑般凌厉。
下方火铳营的几个将士看着这一幕,神色变得极为微妙,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去岁二月在思楠城的一幕幕,有人暗暗脸红,有人同情地看着那两人一眼,想当初他们也曾怀疑过封炎的实力,可结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