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王百户恭恭敬敬地给岑隐行了礼,完全不敢直视岑隐那双狭长幽魅的眼睛,“肖公子那边出了些状况。”
岑隐慢慢地翻着书页,随口道:“说吧。”
王百户有条不紊地一一禀来:
“今晚那位肖公子两次被人袭击,第一次是在城南,肖公子受了些皮外伤,脱身了,后来他在半月湖那边偶遇了四姑娘、四公主殿下、李三公子他们,四姑娘用马车送了肖公子回云宾客栈。结果在云宾客栈外,肖公子又遭遇了第二次伏击。下手袭击肖公子的那伙人已经拿下了,留了活口。”
“还有,余役长说,他可能被肖公子察觉了。”王百户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岑隐的脸色。
岑隐淡淡地“哦”了一声,挑了挑右眉,形容间看不出喜怒。
王百户只觉得心猛地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督主,本来肖公子若是没有生命危险,余役长是不打算管的,可是那伙不明人士想挟持四姑娘为人质,余役长是不得已才出手的。”
岑隐慢慢放下书册,薄唇微微勾起,问道:“这小丫头三更半夜怎么会在半月湖?”这丫头不是最贪睡了吗?
见岑隐神情温和,王百户才算松了一口气,他早就问清楚了前因后果,立刻就把端木绯、涵星、李廷攸几个如何遇上肖天,又怎么一起套麻袋打了封预之的事一一说了。
岑隐的唇角翘得更高了,狭长的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流光四溢,神情愈发柔和了。
这个小丫头还是那般护短得很,也难怪安平这么疼她。
“抓到的那几人好好审审。”岑隐随口吩咐了一句。
“督主放心,属下已经命余役长去审了。”王百户连忙回道,说话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来,就道,“督主,去晋州的人今天刚回来了一批。”这件事他本来打算明早来禀岑隐的,因为临时出了今晚的事,干脆就提前禀了。
岑隐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王百户理了理思绪,不疾不徐地禀道:“那位肖公子本是晋州华汶镇一家镖局的镖师,前年三月,当地县令的小舅子也在华汶镇开了一家镖局,却是无人问津,后来那县令在小舅子的唆使下干脆就抄了肖公子所在的振远镖局,振远镖局的镖头和不少镖师都被杀了。”
“当时肖公子去护镖,不在华汶镇,等他次日回镖局,惨剧已经发生。肖公子干脆就带着镖局剩下的人愤而反击,杀了县令和当地县衙的衙差,走投无路之下,就占山为王,在泰初山上建了个泰初寨。”
“泰初寨?”岑隐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喃喃地念了一遍。他还记得封炎与他提过晋州这个泰初寨。
王百户以为岑隐是在发问,连忙答道:“是,督主。这泰初寨在这几年中发展很快,如今寨中有近万人,已发展成了晋州数一数二的寨子,而且这泰初寨行事颇有几分侠义之风,从不滥杀无辜,在晋州百姓中名声不错。”
岑隐端起了手边的茶盅,呷了两口茶。王百户说得这些倒是与之前封炎说得一般无二。
王百户继续禀道:“泰初寨规矩森严,对新加入的人员审核十分严格,还要层层考核,我们派去的人一时混不进泰初寨,只能在华汶镇打探肖公子的身世。”
“肖公子是六七岁的时候被振远镖局的李镖头从一个人牙子那里买回去的,他从小在镖局长大。振远镖局在华汶镇开了三十几年,远近闻名,李镖头为人善心,对这些被买回去当做镖师培养的少年都极好,待他们亦师亦父。”
“我们的人还在继续往前查,正设法找当年的那个人牙子,只是这时间上有些久远,再加之晋州近些年很乱,连连灾难,百姓或死或逃的,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说着,王百户的眉头微微蹙起,心知要查清这位肖公子的身世怕没那么容易。
王百户定了定神,又接着禀道:“至于肖公子这次来京城,是为了打听消息的,因为朝廷派了津门卫总兵伍延平与章文澈去晋州平乱,晋州那些山匪都对这件事颇为关注。肖公子假装马商也是为了掩饰身份,他在坊间镇马市和四姑娘他们遇上应该纯属偶然,暂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阴谋。”
“让人在晋州接着查。”岑隐淡淡地吩咐道。
“是,督主。”王百户作揖领命,接着他略显迟疑地请示道,“督主,那肖公子那边是不是换人盯着?”毕竟余役长已经暴露了。
“不用。”岑隐的回答完全出乎王百户的意料,“暴露就暴露吧,无妨。”岑隐一边说,一边用修长的指尖在茶盅上的浮纹上摩挲着,似是若有所思。
王百户虽然想不明白岑隐的用意,但是他对岑隐的吩咐从来都是无条件的遵从,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在他看来,督主深谋远虑,做任何事都是有其深意的。
王百户一脸崇敬地看着岑隐。
这时,窗外传来了四更天的打锣声,一下比一下响亮。
想着时候不早,王百户正打算退下,却听岑隐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封预之犯了宵禁,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总不能让这京城上下都当这宵禁是假的。”
岑隐只说封预之犯禁,却是半个字也不提端木绯今晚也在宵禁时大摇大摆地上街打人的事,偏袒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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