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时那伙南怀人逃走了几个,莫不是……
“老哥,你觉得是为了引蛇出洞?”游君集脱口问道,心里略有些膈应:这种事非同小可,慕炎都没有提前跟内阁交代一声,未免也太自作主张了。
游君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摄政王行事还是有些太任性了。”他目露希冀地看着端木宪,指望他能说说慕炎。
端木宪自然读懂了他的眼神,只当没看到,心道:慕炎岂止是任性,简直是随心所欲!自己可劝不动他。
非要说有什么人能劝得动慕炎的话,那大概唯有自己的小孙女了。
不过端木宪可不会给自家小孙女没事找事,笑呵呵地和稀泥:“依我看,阿……摄政王虽然有时会乱来,但还是知分寸的。”
端木宪其实还藏了一句没说,慕炎没有提前知会内阁,多半是他怀疑朝中有人和原南怀余孽勾结,但又暂时没查到是谁。
比起朝中文臣,慕炎以军功立身,军中武将才是他的直系,对他而言,更可信。
也确实是这样,慕炎的班底都在军中。
而且,因为之前要不要定历熙宁死罪的事,一干文臣叽叽歪歪了很久,现在慕炎要设伏,为保计划万无一失,消息肯定不能泄露出去一星半点,他也没空和文臣花时间说,干脆就不说了。
端木宪想了想,还是又隐晦地提点了游君集一句:“信任也是双向的。”
要慕炎信任内阁,那么内阁能信任慕炎吗?
游君集是聪明人,一点即通,也想明白了。
他面色复杂地长叹了口气,“老哥,你说的是。”
说到底,就是慕炎对文臣并不放心。
也确实该不放心。
大盛朝的文臣和武将不同,武将中,就算是这两年常年在京城的将士,也许前几年是在地方各处调转,多少都下过几次战场,或许是对外敌,或许是对内剿匪平乱。
最近这十年,大盛各处时有战乱,武将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安逸。
相反,不少文臣都被今上惯坏了,乐于享受安逸。
自打皇帝卒中后,岑隐当政,文臣们被岑隐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换了慕炎上位,这些文臣当然想要强硬一波,试图从慕炎这边夺回对朝政的控制权。
对于慕炎来说,和文臣们耗太费时间了。
端木宪又安抚游君集道:“老弟,你也不用担心,摄政王既然做了这样的决策与安排,肯定有万全的准备,我们就静待佳音便是。”
游君集只能顺着端木宪的话应了:“老哥说得是。”
实际上,游君集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游君集也没急着回衙门,干脆就留在了端木家,目光往那下了一半的棋盘上去了,心思被棋局吸引了过去,随口道:“你放心,我来之前就交代过了,有什么消息让人来这里禀。”
“……”端木宪眼角抽了抽,一言难尽。这老游还真是见不得自己闲!
游君集厚颜地把端木宪从棋盘边给赶走了,道:“老哥,我瞧着你快输了,干脆我替你接着下吧。”
端木宪更无语了,“你有本事力挽狂澜?”
游君集的棋艺是比自己高了那么一点,但是比起小孙女,那是差远了。现在黑子已经落了下风,游君集想要反败为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看着不就知道了!”游君集故作神秘地捋着胡须。
端木宪很快就有了答案,游君集这个不要脸的,占了自己的位置后,却没继承自己的黑子,反而和端木绯互换了棋子,端木绯执黑子,他则堂而皇之地执了白子。
端木宪干脆就把腰侧配得玉佩给押了,“四丫头,祖父赌你赢!”
游君集幽怨地斜了端木宪一眼,意思是,他也太看轻自己了!
他解下了挂在扇子上的络子,也往棋盘边一放,毅然道:“小丫头,我也赌你赢!”
“……”
“……”
屋子里静了一静,一旁的碧蝉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又连忙闭嘴噤声,可肩膀还在微微抖动着。
紧接着,端木宪也哈哈地笑了
出来,抚掌道:“老游,算你有自知之明!”
端木绯也抿着唇笑,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可爱,她率先拈了枚黑子落下了。
屋子里又响起了清脆爽利的落子声。
“啪哒、啪哒、啪哒……”
渐渐地,白子的落子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到最后,游君集几乎每一子都要想上半盏茶功夫,端木宪的茶都不知道换过多少盅了。
西洋钟发出的报时声提醒众人已经申时了,这局棋不知不觉就下了一个多时辰。
游君集终于死心地投子认负了,可他棋性大发,还有几分意犹未尽,道:“小丫头,再陪我……”
话还未说话,端木宪的大丫鬟打帘进来了,身后跟着着一个着青色直裰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色古怪地对着端木宪和游君集行了礼,对着游君集禀道:“老爷,三皇……慕祐景死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三人惊诧地面面相觑,他们本来都以为是历熙宁被劫的事有了消息,结果来的却是慕祐景的死讯,游君集差点没问了一句“真的吗”。
短短半天之中,连着两道足以令朝堂震上一震的消息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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