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迦也认得她,略带抱歉的道了声:顾姑娘。
顾?
阿四明了了这姑娘的身份,稍微放下了心。禾迦长话短说将进宫的事交代干净了,急匆匆地问顾采薇:顾姑娘,你知道皇帝现在在何处么?
顾采薇还沉浸在谢垣是个被操控的傀儡以及她是个女子的震惊中,一时回不过神,许久才颤抖着说道:我知道。
天无绝人之路,她今日在太后那里留心了一下,知道谢垣此时在哪里。
顾采薇抹了把脸,将不知为何翻涌的泪意压下去:我今日刚在宫中转了一圈去看殿下,还记着不少路,我跟着你们。
*
谢垣睁着眼,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帐子出神。
睡意不断翻涌,她不知道这是几更天了,但她睡不着。
几日前太后突然命她待在宫中不准去上朝,她怕暴露只能好好待在这儿。可没料到宫中最近严防死守,一只麻雀也飞不进来,她甚至找不到与寇窈传信的机会。
她不知道寇窈此刻身陷囹圄,不知道自己是那个借机陷害的由头,更不知道严防死守是因为自己的姑母被囚禁在了宫中。
谢垣感觉自己像一条搁浅的鱼,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水源,却很快耗尽再次不知所措。
外头似乎有什么异样的响动。谢垣有些心惊,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藏在被褥下的簪子。
其实没有人想害她。她是皇帝,可却也是这天下最无足轻重无人在意的人。
她只是怕,只是想有点东西防身。
在床帐被掀开的那一刻,谢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继续装成傀儡的模样。
下一瞬她被一双手轻柔地推了推,这不是她熟悉的宫女或是秦太后。谢垣惊疑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柔顺的女子面庞。
顾采薇轻声开口:陛下您记不记得我?我是顾大学士的孙女,以前进宫时您应当见过我。
谢垣冷冷地注视着她,并不开口。
顾采薇知晓她必然心中警惕,颤抖着开口:阿窈出事了眼下只有您能帮上一帮。
谢垣呼吸急促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待到顾采薇将来龙去脉说完,谢垣才意识到外头还有两个人。她的指甲紧紧扣在掌心里,心中满是不安。
要救寇窈么?
自然是要的。寇窈让自己摆脱了秦太后的控制,虽说那是她别有所求,还又拿捏了自己的性命,但自己不能不救她。
寇窈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丝期望了。
谢垣那被药物激起的过于明显的喉结动了动,哑声道:若是我出现在朝臣面前,秦家定然知道我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
等在她前方的,也不知会是一条怎样的路。
几人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垣眼里闪动着一股奇异的,近乎于决绝的光:既然注定要闹翻,索性闹出个大的。
她要摆脱这任人摆布的命运。
她要为自己而活。
*
陛下龙体欠安似乎对朝堂没什么影响,左右还是太后把持朝政。只不过太后本人近些时日总爱去找谢芙的麻烦,反被气得心绪不佳,特意免了大朝,只令一些老臣照常进宫议事。
老臣们翻来覆去说的就是那些事。秦太后一一应付过去,在秦阁老的眼神示意下开口道:若是没事便散朝吧,诸位大人辛苦。
只是老臣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谢恩,反倒是面色惊疑地看向了秦太后身后不远处。
那是每次上朝时她进入这太极殿,登上万人之上的位置的地方。
秦太后不安地转过了头,看到了一张万分熟悉却又令她惊骇的脸那是她的孩子。
神色不似以往僵硬,反倒透着股古怪的疯狂与恣意的,让她享受万人之上荣光的孩子。
一路上拎不清的太监宫女尽数被阿四与禾迦解决了。谢垣此刻身着龙袍头戴冠冕站在此处,只觉茫茫如在梦中。
是个好梦。
谢垣向前一步,露出个古怪至极的笑:母、后。她近乎咬牙切齿地唤出了这个称呼,我来上朝。
秦太后与秦阁老不知道为何谢垣脱离了控制,有些不知所措的仓惶。秦太后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僵硬道:皇上,你中了毒身子还未好,还是回宫歇息的好。
她身旁的太监极有眼力的想去扶谢垣回去,却被阿四横出的刀吓住了。阿四漠然地扫了一眼殿中熟悉的面孔,冷声道:我看谁敢过来。
不少老臣认出了阿四,他是武帝身旁最雷厉风行的利爪。他们隐约明白了什么,又什么也猜不出。
谢垣张开双臂:您在开什么玩笑,母后?我的身子已经很多年没像现在这样好过了。
不被控制,还有了恢复正常的希望。
她笑出声来:中毒?是,我以往确实中了毒。
谢垣再次上前一步,目光阴沉道:我身上的毒,不就是母后你亲自下的么?
满殿哗然。秦阁老眼皮直跳,厉声喝道:陛下被那寇家女下毒失心疯了,还不赶快请陛下回宫!
顾大学士此刻也瞧见了不远处自己的孙女,一口气差点背过去,上前一步拉住了秦阁老:你这小儿在殿前信口胡言些什么!陛下不是好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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