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李巡抚等人的劝阻他压根儿没入耳,只学着太医裹严实了,跟着寇窈一同进门去看,还不忘敷衍一下怕碍于面子不得不进来的其余人:你们在外头好好待着。
躺着的病人们面色灰败,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起了大片大片几近腐烂的红疹,隐隐散出些恶臭。寇窈拼命吸着自己帕子上残存的香气,仔细琢磨辨认着这些人的病症。
以往苗疆出过一个专爱攻克各种疫病的大巫,留下了很多方子。寇窈将这尸疫与毒经中的几种疫病对上了,粗粗想了想其上记载的解决之法,顷刻间便想通了从哪方面入手。
她原本皱紧的眉心也松开了,瓮声瓮气对沈识道: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得多试几次方子。
不过也试不死人便是了。
那边的太医们也商讨出了一些头绪,寇窈只觉得他们那方子裹脚布般又臭又长,还费财费时费力,再中庸不过,有些瞧不上。太医们听她说了几句,也嫌她用药奇诡大胆,还有以毒攻毒之法,甚至可以称一句歪门邪道,也不以为然。
张太医道:我倒觉得寇姑娘的法子有可行之处
话还未说完,便受到了诸位同僚的怒目而视。
寇窈哼了一声,抓着张太医按自己的方子煎了药,想抓个人试一试,神志还在的病人们却看她年纪小不敢开口。最终还是刘副指挥使想起了这位寇姑娘在北疆的行事,下定决心道:我来!
只是他喝药时面上神色难掩悲壮,甚至带上了些赴死的慷慨。
半日后,刘副指挥使身上有了力气,面色也好了些,只是总急急忙忙向茅厕跑。在他一个时辰第三次去完茅厕虚脱地回来时,寇窈又改进了一番方子,让张太医又煎出了一份药。
这次应该不会闹肚子了,但可能会有些旁的小毛病。寇窈如实道,问明显有了些意动的人们:谁愿意试?
而其他的太医已经傻了。
比起他们商讨出的方子,这也太立竿见影了些。
如实这番试了三五日,寇窈终于写出了满意的方子,其余的几个太医也将她当成了在世华佗。寇窈只觉得这个称呼比在北疆的小菩萨还要令人恶寒,把诸事都交给了太医,自己随沈识一同去李巡抚府中诊治他家的公子。
这位李淮公子很是古道热肠,疏通官沟时也跟着忙前忙后。原本他以为自己身子壮实不妨事,结果也病倒了,还比旁人病得更重些。李巡抚到底是担忧自己的儿子,经此一事不放心别的太医,专程请了寇窈帮忙。
如今的李府是曾经秦三老爷的宅邸,修筑得很是气派,比起裴家也不遑多让。挖出尸身的是李家人觉得阴森森不怎么涉足的后院,若非疏通官沟,他们根本不知道后院里还藏着这种事。
不过这处宅邸本就大,后院也距他们住的前院远得很,李巡抚将那些尸身安葬后又请了僧人做法超度,继续在此住了下去。
他问心无愧,觉得不用再出一笔钱买新宅院。
寇窈问道:检验尸身的仵作在何处?我想问一问那些尸身到底何处残损。
也好借此推断出那叛徒是用什么入了药,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她不知道那人手里还有多少她未曾见过的毒,再者知道了说不定对早些让小银醒过来也有帮助。
李巡抚道:尚在府中,寇姑娘何时想问都行得通。
几人言谈之间,听闻有来客的李家小姐李妍也匆匆赶了过来。李妍十四五的年纪,梳了个双螺髻,眉眼是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清丽,却又带着几分其他江南女子少有的娇憨之态。在见到沈识的那一霎她便红了脸,娇羞地行了个礼,开口道:如今要称公子为殿下了。
她眼里似乎只有沈识一个,丝毫没有问一句寇窈是谁的意思。
一直默不作声的寇风犀利地看向这位李小姐,下意识去摸怀里的小册子。
有烂桃花。
沈识前段时日在明州时,这位李小姐便时不时来偶遇一番,只不过沈识没有搭理她。如今寇窈在身侧,身边还跟着个时不时通风报信的寇风,沈识只觉得她太过烦人,又不能直接动刀将她赶走,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李小姐脸上的胭脂煞是好看。
李妍受宠若惊,还未开口便听沈识继续道:不知是在哪家铺子买的,我也想买给试一试。
他只说还不够,偏偏还要向寇窈这边看上一眼,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不舒服的寇窈被他这样一看,登时觉得脸有点热。
以往沈识打发人只是单纯的打发,如今却已经会拿她当由头了。
不过这感觉不坏便是了。
李巡抚的夫人去得早,只把女儿娇养着长大,却看不透她此刻所求。只是沈识这样一说他却在另一方面察觉到了不对,呵斥道:你兄长病得这样重,你怎么还有心思梳妆打扮?
李妍被落了面子,跺跺脚委屈地走了。沈识淡淡看着不住说小女不懂事的李巡抚,一时不知他是真没看出还是假没看出自己女儿的心思。
如果是真没看出,那李巡抚在这一方面委实迟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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