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床上高高的喜被叠得整整齐齐,喜烛高照,八仙桌上的各色干果摆得满满的,一派喜气洋洋,但原本该乖乖躺着等他的“小夫人”不见了。
靠北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小缝,喜床边的大红吊穗随风而动,紧随其后的喜婆一见便惊恐地大叫了起来:“新娘子……新娘子……跑了!”
顾宝儿趴在床底,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抑制不住的浅吟马上就要冲破喉咙,她不得不将身体慢慢挪动着,以求让肌肤接触到冰凉的地面,来换取更多的自制力。
脑中闪过无数个模模糊糊的画面,等她努力想去抓住,却倏而消失了,一阵剧痛袭来。
恐惧在心头堆积,和体内的燥热一起撕扯着她的意识,只是她不能倒下,如果这一关撑不过去,她就要被那个恶魔一样的匪首玷污,永远都离不开这座像牢笼一样的青崖寨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时间流逝,好像仅仅弹指一瞬,又好像漫长得难以忍耐,耳边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的呼喝声终于渐渐远去。
她咬住舌尖,手脚并用地从床底爬了出来,拼尽全力翻出了南窗。
用一根发簪抵在手心,依靠疼痛带来的片刻清醒,她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往前跑去。眼看着前面就是后院的围墙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宝儿的心一沉,倏地回头一看,那个姓罗的匪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恶意戏弄,又好像看着掌中之物的笃定。
“你倒是很聪明,都这样了还不忘声东击西,也算是能配得上我,”罗匪首一步步地朝她走来,轻声诱哄,“可你能跑到哪里去?你的家早就被劫掠一空,村子也没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沦为我属下的玩物。宝儿啊宝儿,你区区一个农家女,能成为我的夫人,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乖乖从了我,要不然的话会落得什么下场还用得着我说吗……”
他拉长了声调,语声渐渐阴狠。
顾宝儿头痛欲裂,脑中一片空白。
她是农家女,那她的父母是谁,家在哪里?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许是她的沉默再次触怒了眼前的男人,罗匪首没了耐心:“你别再挑战我的耐心,我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迟早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青崖山,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要是你再执迷不悟想着逃走……”
“噌”的一声,冰凉的剑尖抵在了顾宝儿的咽喉处。
顾宝儿已经快失去意识了,非但没有害怕,反倒因为这凉意贪恋地往前蹭了过去:“热……好热……”
姓罗的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剑尖随着顾宝儿的动作微微后撤几分,又往上一抬,扣在她的下巴上:“这才乖嘛,来——”
尖锐的破空声突然而至,等感觉到这慑人的杀气已经晚了,他只来得及勉强移开了一寸,“扑”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后心。
嗓子眼里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此时,剧烈的疼痛才从后心扩散开来,他强提着一口气,踉跄着转身,用剑尖指着黑漆漆的夜色低声怒喝:“什么人,胆敢偷袭我!”
话音未落,急促的破空声再次紧随而至,两道白光一前一后直奔他的脑门和前胸,锃亮的箭尖上,一个奇特的符号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汝阳王!
此命危矣!
他手中剑一挥,第一支短箭歪了歪,擦着手臂而过,第二支却再也躲不开了,受伤后的身体变得迟缓,箭尖直直地扎进了他的右胸。
远处隐隐传来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厮杀声、惨呼声连绵不绝,回荡在夜空中;几乎就在同时,山寨中的几名心腹浑身浴血地冲了过来。
“大哥,快走,汝阳王府的玄麟军来了!”
“寨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黑漆漆的假山伫立在夜色中,扭曲的洞口仿佛一张嘲笑着他的血盆大口,笑他这两年来的苦心经营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
生命力在极速地流失,罗匪首贪恋地看了一眼软倒在地上的顾宝儿,眼中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娇滴滴的美人,眼看着就要到手,却鸡飞蛋打一场空。
“走!”他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轰的一声,假山陡然炸开了一个黑洞,一众人消失在密道中。
尘土和石屑飞扬,顾宝儿被震得清醒了几分。屏息伏地,几息之后她才喘过气来,正要爬起来再逃,却听见一下一下的脚步声沉稳地响起。
她本能地转头,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冰凉的月光倾泻,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挺拔、矜贵、冷傲、肃杀。
深夜奇袭悍匪的大本营,居然穿了一声白色锦衣,此人真是狂妄胆大。
顾宝儿的脑中模模糊糊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第2章 迷醉
厮杀声由盛而衰,远处的对峙已经变为单边的屠杀剿灭,血腥味越来越浓,影影绰绰的树影中时不时地可以看见有青崖山的匪徒倒地、求饶。
顾宝儿心中稍安,正要撑地起来道谢,体内的热浪忽然再次袭来,仿佛惊涛拍岸,她的手一软,唇边忍不住逸出了几声低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