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即便拿出铅弹,也成废人了,炮厂里有太多这样因伤致残的工匠,通常为了保住性命,他们都是尽力一试,是生是死,全凭天命,可这是当今皇太后,谁又敢冒着身家性命来试呢!
李善望着屏风后面的人,他问,“本王要是让你们给太后取出铅弹,你们有几分把握”
众人沉默,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李善眸光一冷,说道,“太后等不及你们细细思索,请诸位速速拿出对策。”
张其正站了出来,他躬身说道,“殿下,请容我等商议片刻。”
李善冷冷看着他们,张其正移开视线,轻声和几个同僚议论,竟是有大多数人都不赞成取出铅弹。
谢宝扇不是寻常人,这是皇太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谁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可是救不活皇太后,摄政王也不会放过他们。
太医院的御医们一起看着张其正,等他拿这主意,就在众人犹豫不定之时,有医女慌慌张张从内殿跑出来,她道,“张大人,太后又呕血了。”
李善抬脚进了里间,张其正紧随其后,其余人等仍然留在外间,张其正查看谢宝扇的脉搏,她气息微弱,再也耽搁不起,李善胸口一阵窒息,他沉声说道,“取出铅弹,现在就取出。”
张其正忍不住有些颤抖,他呆住了,随后,他听到李善沙哑的声音命令,“本王要太后活着,本王要太后活着。”
第168章 摄政王一声令下,张其……
摄政王一声令下, 太医院以张其正为首的御医们只能迎难而上,此时,宁寿宫里里外外一片灯火通明, 张其正和两位从炮厂过来的御医进到内殿,他只留了几个打下手的医女,余者的御医们挪到偏厅,等待进一步的传唤。
从炮厂过来的两位御医专善外科,正因如此,才会被派驻到炮厂,在炮厂只要受伤,多半非死即残, 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但医治的人换成皇太后, 任谁都会忐忑不安。
谢宝扇再也等不得了,张其正等人准备给她取出铅弹, 无关人等皆已退出内殿,独有李善还守在里面,他离得不远不轻, 张其正和同僚们不时低语几句, 有御医展开随身带来的布包,那布包里别着各种各样闪着寒光的用具, 有许多就算是李善也认不全。
器具已在火上烤过,负责动手的御医是从炮厂过来的王钦,他取出一支七寸长的铁钎,上面带着一道弯勾,稍后,就会用这把带勾的铁钎伸进伤口, 再来取出铅弹,好运的话,一次能取出来,若是没有找到铅弹,需要多试几次,万一运道不好,碰到胸膛里的经脉,华佗再世也无可奈何。
李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根铁钎,他脑子一片混沌,想不起该做甚么。
王钦还未动手,额头上就已布满汗珠,有医女用帕子替他试汗,接着,他手持铁钎缓缓插进患处,鲜血又开始往外喷涌而出。
李善屏住气息,死死的捏紧拳头。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谢宝扇醒了,她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呻吟声,李善听到她的痛苦的声音,心口一阵发疼,他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想靠近谢宝扇,脚底却像生根似的,一动也不动。
张其正沉着脸,他扭头吩咐医女,“给太后用麻药。”
医女递上麻药包,张其正捂住谢宝扇的口鼻,谢宝扇很快又昏了过去,找铅弹的御医抽出铁钎,铅弹并未找到,众人神色沉重,但顾不上犹豫,只能再次伸进伤口里去找。
这一刻,所有人都凝神屏气,过了很久,王钦手里的铁钎碰到一个异物,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勾出铅弹,有医女捧出白色瓷盘,只听一道清脆的声响,铅弹落到瓷盘里。
王钦总算找出铅弹,可谁也顾不得欣喜,医女们送上药粉和桑皮线,由张其正给谢宝扇的患处敷上药粉,再用桑皮线缝合,足足忙了小半个时辰,众人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医女们留下来收拾残局,那张其正捧着瓷盘,带着御医跪在李善面前,李善看着盘中那颗带血的铅弹,殷红的血,衬着雪白的瓷盘,显得触目惊心。
李善拿起铅弹,他指尖上带了些许血痕,血已经冷了,却没有李善的心冷。
“太后怎么样了?”李善问道。
张其正回道,“回禀殿下,太后娘娘体内的铅弹顺利取出,血也止住了。”
听了张其正这句话,李善缓缓后退几步,整个人几乎是倒在身后的圈椅里,他舒出一口气,又问,“何时能苏醒?”
御医们并未因取出铅弹就松懈,张其正低头,他答道,“今夜是重中之重,若是顺利的话,许是明日就能醒。”
李善闭上眼睛,直到此时,他僵硬的四肢方才恢复知觉,内殿静悄悄的,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李善睁开眼,他沉声说道,“本王还是那句话,只要太后此次平安无事,太医院人人有赏。”
张其正躬身回道,“臣等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回禀过谢宝扇的伤情,张其正并未耽搁,谢宝扇能否安好,全看今晚,他和同僚议定方子,随后安排人取药熬药,都由太医院的御医们亲自动手。
御医们已退到外殿,内殿只有服侍的医女,李善坐了半日,他起身走到谢宝扇的床榻边,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浓重的血腥味早已散去,恐惧却深埋在李善的心底,迟迟不得消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