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第二功,自当是工部侍郎钱桑,他前几年在工部主管火器营造,不久前,谢宝扇下令调了十门红衣大炮送到辽东,正是他一路护送,到了辽东,又亲自教导水师官兵,还与曹兵一起前往朝鲜国,不可谓不辛劳。
倭寇的降书,使得朝中那些叫嚷着要废除火器局的保守派老实多了,工部尚书李斐那几日走路的脚步声都格外响亮。
只是摄政王李善迟迟没有下落,谢宝扇这心始终落不了地,进入夏季,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谢宝扇越发变得瘦弱,那朝服更是一改再改。
这日,齐硕来与她请平安脉,她见了齐硕,先问道,“你可曾去见了章姑姑,她的身子如何?”
章素青去年刚与姜桦完婚,没过几日,便随同李善南下福建,随后朝鲜和倭寇起了战事,又转道北上辽东,在他离京两个月后,章素青便发觉怀了身孕。
她已四十余岁,不比年轻妇人,原是绝了要生子的心思,谁知孩子偏在这时来了,齐硕和姜桦先前在云州就是老相识,听闻章素青高龄孕子,少不得时时到章宅替她看脉。
算着日子,这几日她就要临盆,谢宝扇早已从宫里打发了稳妥的接生嬷嬷过去伺候,只望能让她母子平安。
齐硕回道,“章姑姑人虽生得柔柔弱弱,心志却十分坚强,又肯听人劝,况且太后派过去的嬷嬷是老手,微臣瞧着章姑姑的身子一切都好。”
谢宝扇笑了笑,说道,“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
姜桦和李善一起在海上失踪,饱受煎熬的不光是谢宝扇一人,那谢宝扇有心去看望章素青,却忙于政务,始终走不开。
两人说了几句话,齐硕从医药箱里拿出脉枕,他替谢宝扇把了半日脉,收回手,沉声说道,“太后自从上回受伤,本就伤到根基,如今操持国政,若是再不保重凤体,只怕会落下终身的病根儿。”
一旁的银环听了这话,给谢宝扇奉了一杯茶,低声说道,“太后,还请听齐太医一句劝,那朝服才改好没几日,奴婢瞧着又宽松了,长此以往,你的凤体可怎么受得住?”
谢宝扇手里捧着杯,低头不语,她何尝不想好生安歇,可没有李善的消息,朝堂上党派纷争,她坐在宣政殿里,从没有一日敢放松。
齐硕见谢宝扇沉思,不免也想起摄政王,他虽说只在太院医当差,却也心知,皇太后一介女流,辅佐朝政,比常人更要艰难万分。
殿内一片宁静,谢宝扇静默了片刻,方才对齐硕说道,“你这几日时时到章宅去看看,章先生年纪大了,务必要保证她顺利生产。”
齐硕拱手回道,“是。”
谢宝扇想了一想,她正要开口,进宝急匆匆进来了,他见到谢宝扇,慌忙说道,“太后,封大人被京兆府拿住了。”
谢宝扇‘腾’的一声从榻上站起身,她抿着唇角,一双眼睛冒着怒火,“封穆是朝延的三品侍郎,京兆府没有缘由,为何拿人?”
殿里的齐硕等人也满脸震惊,摄政王失踪,封穆便成了皇太后的左膀右臂,如今竟有人敢拿他,显然是有人要和谢宝扇过不去。
进宝回道,“那封大人刚回府,京兆府就来人,一应的公文都齐全,封大人查看过公文,交待了夫人几句话,便随着京兆府衙门的人去了。”
谢宝扇又问进宝,“京兆府为何捉拿封穆?”
进宝回道,“听说有个山西商人一大早就到京兆府击鼓告状,说是封大人前几年收了他的吃请,却没有帮他办事,他一怒之下,这才将封大人告到京兆府。”
听了这话,谢宝扇缓缓的坐下,她思忖半晌,问进宝,“这个山西商人是甚么来头?”
“那年千秋节,恰逢朝廷要选几家商户到云州与鞑子国商谈互市,这山西商人也想分一杯羹,求到封大人面前,到最后,他也没去成,却不知是何缘由,竟把封大人告上衙门。”
当年,封穆主管大邺和鞑子国两地互市的事议,商贸团是他一手选出来的,各地赶到京城的商人,无不想从中得利,封穆一向谨慎,又怎么会落下这么大的把柄?
再说京兆府尹梁武祥,他乃是李善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自从摄政王下落不明,他的态度便有些摇摆不定,此次他竟没有招呼一声,就拿住了封穆,这不得不让谢宝扇心生不妙。
谢宝扇扭头对齐硕说道,“你先出宫,这两日章先生就要生产,好生照管着她,哀家等着你传来的好消息。”
“是。”齐硕躬身称是。
那齐硕拎着医药箱出了正殿,谢宝扇又对进宝说道,“封穆是个有成算的人,料想那梁武祥不敢对他动手,你且去陈府打听,问问这个山西人到底是甚么目的,背后是否受人指使。”
她所说的陈府,正是谢宝琴的夫家,陈寅亮当年就是商贸团的一员,他是京城总商会的会长,有些消息,比朝廷还要灵通。
进宝领命去了,屋里只剩下谢宝扇和银环,那谢宝扇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问银环,“你把前几日福华长公主送来的经书拿过来。”
银环不明就里,不知太后怎么想起要看经书,却不敢多问,仍然按照她的吩咐取来经书,又默默的换上一杯热茶,便退到殿外守候。
这日,谢宝扇没有批奏折子,她足足看了半日经书,还没等到进宝回宫复命,从章宅传来消息,说是章素青发作了,却遇上难产,情形有些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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