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昭心累,他们只是出来作个潜入营救的任务,为什么情节突然一路向权门争宠的方向拐了过去?
卫琅在一旁眼神放空,转瞬间连话本梗概都编好了,什么流落在外的千金贵女,一朝认亲回府却惨遭兄长嫌弃……
自从给自己编造身世却遭到曲红昭打压后,他在这方面兴致大发。
众人进了官邸,这里的庭院楼阁仿了大楚的风格,不过模仿得略有些不伦不类。
众人很快见到了乌满,他是一个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面有红斑,长相凶恶。
卫琅看着他的脸,低声向曲红昭吐槽:“春水姑娘的母亲,一定生得很美很美。”
“……”
乌满看到春水,没有见到亲生女儿的激动,自然也没有内疚,甚至连话都不愿与她多说,只是皱着眉将她打量了两眼:“既然回来了,就在这里先住下吧,过几天我办完事,带你一起回王都。”
说完,他不等答话,已经转身回了书房。
乌莽又在春水耳边威胁:“我可不算什么,你还有两个姐妹,那才叫残暴,你敢跟父亲回王都,可要小心你这身细皮嫩肉啊,若被剥了皮,可就算不上美人了。”
他狞笑两声,向着乌满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认亲的经历,顺利得出奇。
春水几人被带到一个装饰粗陋的小房间里,让她在这里休息。
卫琅赔着笑问府里的下人其余几人该歇在何处,那人指了指小房间的地面,努了努嘴:“地上不能睡?”
“……”
“不许乱跑!”那人又嘱咐了一句,把房门在他们面前甩上,甩得嘎吱作响。几人听着房门口传来一阵锁链碰撞声,意识到此人甚至还落了锁。
四个人挤在那张又小又硬的木板床上并排坐着,都对事情的迅速发展有些难以消化。
“哈。”春水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显然她身为当事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曲红昭握了握她的手:“别放在心上,他这个态度,将来我砍他的时候,你心里还能更轻松些。”
春水苦笑:“不用安慰我,就凭他对母亲做的事,如果有机会,我当亲手杀他。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跑了是不是就打草惊蛇了?”
曲红昭站起身:“稍安勿躁,我先出去探听探听消息。”
卫琅连忙跟上:“我也去。”
梅玉魄点头:“那我在这里陪着春水姑娘。”
两人从窗子翻出去,上了屋顶,用轻功潜到了书房附近。
房内灯火通明,乌莽正用激烈的语气说着什么。
乌满随口打发他:“她长得还不错,先带回去,也许能派上用场。就是个玩意儿,能碍着你什么事?”
乌莽反应过来:“你是打算把她送人?”
“不送人我留着她做什么?”乌满不耐烦,“好歹她可能跟我有点血脉亲情,我自己可没兴趣受用。我又不是姓拓跋的那帮乌糟糟的猢狲。你也少去招惹她,尤其别伤了她的脸。”
“哼,”乌莽冷哼,“送谁?要是没人愿意收她呢?”
“九王子最近不是对汉女有点兴趣吗?他正对我不满,先送个人安抚他一下,”乌满漫不经心道,“若没人收,你把她剁碎了吃肉我都不管。”
“九王子还惦记着元衍那个妹子呢,哪会要她?干嘛非要带她回王都?”乌莽挺不满,“我也没兴趣吃她,两脚羊可是分不到粮食的下等人才吃的,又酸又涩,上次我吃了一口就吐了,还白白浪费了一个妙龄少女,都怪那帮子混蛋怂恿我杀她尝肉。”
伏在屋顶上的两人陷入沉默,卫琅看起来也像是要吐了。
乌满大概没什么心思和儿子探讨人肉的口味,斥道:“想当年我们在战场上,饿极了什么没吃过?我还生吃过大楚人呢,就你事多,滚出去吧!”
用自己当年吃过的苦来教训儿子,如果内容不是吃人,倒也是一段挺平常的父子对话。
两人暂且离开书房,打算等乌满去睡后,再来这里搜一搜。
趁着夜色,两人在院子里左右观察,就算要逃跑,也得看好路线不是?
大概下人都去睡了,后院里只有一个老人步履蹒跚一趟又一趟地倒着夜壶,又把那些夜壶逐个洗刷干净。
卫琅避过他,纵身上房,却见曲红昭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那老人。
他又跳了下去:“你在看什么?”
曲红昭神色有些凝重:“你看他,像不像是大楚人。”
卫琅定睛看去,老人的脸隐在黑暗中,直到起身又去倒夜壶时,被庭中月光照在脸上,卫琅才注意到,这位老人遍布风霜的面孔,似乎确然是属于一位汉人的。
“老伯……”他上前几步,发出声音,惊扰了那位老人。
后者怔怔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曲红昭:“你们……是大楚人氏?”
“是,老伯您也是?”
那老人刹那间老泪纵横:“大楚人,大楚人!老朽已经多少年没在这里见过大楚人了。”
曲红昭走上前:“您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
“我记不清了,”老人叹息,“老朽只记得,当年被捉来时,是建武三年。”
卫琅不忍地轻声道:“那是四十年前了。”
“……四十年吗?也差不多了,”那老人擦了擦眼泪,“老朽自知此生无缘得见故土,只能在梦中再看一眼大楚河山了。临了却还能见到两个大楚人,也是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