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立威棍,是从军棍改过来的,比一般的棍子要更重更结实,七八棍下去,就皮开肉绽了,深色的膝裤染得更深,湿漉漉的。
江晚芙却坐着没走。一直等二十棍打完,几个婆子身子软下来,还要挣扎着起来,跟她磕头。她也只由着她们磕了头,才开口,“日后不要再犯,下去吧。”
她扫了眼院中观罚的人,不出意料地看见,不少人都惧怕地避开她的视线,还有十来个丫鬟眼睛都是红的,显然是吓得不轻。但她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杀鸡儆猴,她这一顿罚,不到中午,就能在下人里传遍,至于他们私下会如何说她,江晚芙倒不在意了。
“你们也自去做活吧。”
江晚芙起身,带着惠娘回了立雪堂,一进屋,便去把衣裳换了,惠娘给她端茶进来,江晚芙喝了几口,好像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实在有些年没这么罚人了,上一回这么大动干戈,还是阿弟院里做事的妈妈,串通了守门的婆子,把她侄女送进阿弟屋里。她也是把所有下人都喊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得她。
想到阿弟,江晚芙神情又淡了下来。这时,惠娘出去了片刻,很快回来了,低声道,“常侍卫长来问,那婆子要如何处置?”
婆子便是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被拖出去的马嬷嬷。
江晚芙当然不会蠢到送她去见官,她是国公府的下人,真要送官,牵连到府里怎么办,不过是吓唬马嬷嬷一下,做给那些人看的。一顿打,要是还不能让府里下人管住自己的罪,那掉脑袋、丢性命,总能让他们害怕了。
江晚芙想了片刻,才道,“等三叔回来,便送去三房给三叔。”
三婶实在有些太不管事了,这婆子又很是能言善辩,一张嘴很能胡搅蛮缠,三婶多半就那么让她糊弄过去了,倒是三叔,平日里温温和和,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很靠谱。
惠娘应下,出去传话。等到傍晚的时候,陆三爷回来,就听下人来报,说常宁过来了,他倒是认得常宁,知道他是侄儿的贴身侍卫,被他留在府里,给侄媳妇使唤。
“何事?”陆三爷看了眼常宁,儒雅问话道。
常宁一拱手,三言两语把话说了,然后示意护卫把马嬷嬷押进来。
陆三爷听罢,脸已经彻底沉下来了。亏他先前还特意去见母亲,让母亲约束好家里人,结果惹事的,竟是他院里的人。他是几个爷里,脾气最好的,但不代表他是个没脾气的,尤其是在三房,就是赵氏,都是怕他的。
陆三爷缓和面色,朝常宁点头,“是我没约束好,给你们太太添乱了。明日让她三婶登门道歉。”
常宁摇摇头,让护卫把马嬷嬷留下,几人便退了出去。
翌日,江晚芙刚起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惠娘就匆匆进来传话,道,“三太太来了。”
长辈登门,她自然不敢耽搁,忙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正厅见客。赵氏坐在屋里,人还是很瘦,脸色也泛着一股不健康的黄,她真的是不大年轻了,跟陆三爷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比他还老些。
江晚芙进去,主动打招呼,“三婶。”
赵氏也朝她笑了一下,很客气,喝了一口茶,就开门见山道,“昨儿我院里的人,给你添麻烦了。我来给你陪个不是,那婆子,三爷已经撵到别庄去了。”
说完,就没下一句了。像是来完成任务一样,连茶也不肯多喝一口,就找个理由回去了。
赵氏来得匆忙,走得更匆忙。江晚芙也知道,自己是把赵氏给得罪了,平日她虽话少,但也没有这么客气的,多少还是拿她当晚辈的。
但这事,她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她这个位置,容易得罪人,尤其赵氏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她一个晚辈,总不能劝她以大局为重,这种话,祖母可以说,三叔可以说,她是不能说的。
惠娘进来,看见茶都还是满的,就低声道,“奴婢打听到,那个姓马的婆子,是被三爷灌了哑药,本来要撵出去的,三太太求了情,才改成罚去别庄做活的。她男人跟儿子本来在三爷身边做事,也被捋下去了……”
江晚芙听了,一时没说话。其实她把人送去给三叔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就猜到了的,三叔一定会严惩。男子行事,和女子不一样,他们更不留情面,更狠得下心。
但她还是把人交给三叔了。
做了的事,江晚芙就不会后悔,她这一番杀鸡儆猴,府里果然一下子太平了,偌大个国公府,就像一个牢固的铁桶一样,什么风言风语都传不开了。
当然,江晚芙也不免被下人说了几句,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那些话,什么“她做事太心狠”、“她对下人太严苛”之类的话。太过的,倒也没人敢说。
江晚芙没放在心上,也没大动干戈地再罚谁。
第127章
卫国公府里称得上风平浪静,外边却到处都是乱的。
储君的失德,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因为封城的缘故,京城本就动荡,城外的人想进来,城内的人则日日担惊受怕,生怕瘟疫蔓延到内城,城门口处,巡城的士兵,一日能来来去去、带走不少闹事的人。
“强占人妻”、“失德招致灾祸”……这些消息,在坊间越传越广。顺天府外,大理寺,都察院,各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今早都察院有位御史出门的时候,还被人群拦住了轿子,有个读过些书的秀才,指着那御史的鼻子就骂,说什么“身为言官,食君之禄,却庸庸碌碌,明知储君失德,却不敢直言劝谏,只知溜须拍马、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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