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忧之也有些急——有小皇帝在场,他所率领的红队是绝对不能赢的,但是也不能输的太明显、太难看。他本以为,有徐空月在场,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只是,他目光望场中一扫,便瞧见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徐空月。他落在所有人身后,只是眼睛还紧紧望着他这边。
李忧之心念一动,握紧缰绳的手一松,摸了一把腰结上系着的帕子。
那是锦缎所制,触手细腻光滑。雪白的帕子一角,还绣着一株红梅。
下一瞬,他便看到徐空月眼中好似有怒火升腾,他拍马朝着这边快速赶来。
徐空月的骤然支援,犹如热油之中滴进的一滴水珠,瞬间让场面局势发生惊天逆转。
李忧之棍下的马球眼见着就要射进黄队球门,却被横空出现的徐空月半道劫走。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李忧之头一次感受到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威压。那不是平常人能有的威压,必须要经过无数场战争,才能萃取而成。
他心头一悸,徐空月已经劫球跑远。小皇帝立即拍马跟上。
很快,徐空月便将马球传到了小皇帝身边。小皇帝也不辜负他的厚望,带着球率先从包围圈冲出来,小手高高扬起,随后重重一击,马球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朝着红队的球门射去。
场中场边顿时欢呼一片,连月盈都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看着场中。
随后她便看到,小皇帝控着马转了过来,视线一下子就聚集在了她身上。他唇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冲她挥了挥手。
月盈身边很多人都拼命挥动着胳膊,仿佛小皇帝那个笑容是为他们而绽放。
皎皎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低叹一声。
边上伺候着的兴安见状,不由问道:“陛下赢球是好事,公主为何叹气?”
兴安是陪着皎皎从南山别苑走过来的人,皎皎待他自然与别人更为亲近一些。于是道:“陛下赢球自然是好事,但他不该那样肆意招摇。”或者说,他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月盈示好。
先前她还总觉得,小皇帝只是年纪小,骤然遇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伙伴,所以亲近些也是正常的。可这两次看来,他对月盈有种不太正常的亲近,这是他对其他人都没有的。
先帝曾对皎皎说:“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首先就不该将什么人单独放在心上。”
她从前并不这么想。虽然身为帝王,但首先帝王也是人,既然是人,那么有人的七情六欲,有人的专一,都该是正常的。
可如今辅佐小皇帝长大,她反而越发赞同先帝的这番言论。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心中装的该是天下、百姓,而不是什么特定的人,更不能是自己。一个没有软肋的帝王,在朝局不稳定的时候,才能避过一切威胁,为天下的百姓谋福祉。
随着徐空月不断巧妙地喂球给小皇帝,场中局势彻底扭转,黄队一连攻进三个球,彻底将比分拉开。但红队在李忧之的带领下,并不后退,反而团结一心,势必要从黄队手中夺到一个球。
李忧之与队中一个世家公子交换了位置,退守后方。徐空月原本要将抢到的球不动声色传给小皇帝,见状,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随后他扬手击球,将球带了过来,与镇守后方的李忧之对上。
场中局势一触即发。
原本对马球不感兴趣的人,这时也被激起了兴趣,朝着球场看去。
秋高气爽,本不是很炎热的天,但场中众人皆已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然而徐空月坐在马上,手中球杆按在球上,望着对面的李忧之。
李忧之的马不耐烦似的打了个鼻息,焦躁地原地踏着步。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纷纷围了上去,却不轻易插手。就连小皇帝驱马过来时,动作都格外轻巧,生怕一不留神,就打破了什么。
然而下一瞬,徐空月就动了起来。他高高扬起球杆,重重往下一击,马球顿时朝着红队的球门飞了过去。
但李忧之反应迅速,很快回棍拦下。徐空月也快速上前截球。双方你来我往,纠缠不休。
突然,李忧之从旁包抄,徐空月立即反应过来,将其拦下。而后球杆再次高高扬起,在所有人以为他又要将球朝着红队球门击去时,他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将球击到了小皇帝面前。
原本骑在马上看戏的小皇帝触不及防,下意识抬手一击,球顿时又飞向了场中央。
于是黄队队员立即回防,而红队也立即前去追球。
李忧之也立即策马追球,但与徐空月擦肩而过时,腰上蓦地一松。
他低头一看,便见到自己的腰结落在了徐空月的手中。
他十指飞快,将帕子从那腰结上解开,又随手将腰结扔还给李忧之,这才面露笑意,道:“一点战利品,想必李大人不会介意吧。”
李忧之目光微沉,但下一瞬又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摄政王既然喜欢,直言就是,何必如此?”他的目光悠悠投向场边凉亭处,“想来公主也不会吝啬一条帕子。”
这一句话如同一瓢凉水,顿时将徐空月抢得帕子的全部喜悦浇灭。
他将帕子妥善放进怀中收好,这才抬头道:“公主会不会吝啬一条帕子,想来也不是李大人能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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