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没有回应,邵蓉蓉顾不得许多,想一把推开之际,听见一声冷清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别进来。”
邵蓉蓉急得不行,发现殿门被他反锁了,“阿彻!阿彻!你让我进来!让我进来看看你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本来慕容彻可以在外头处理好伤再回来的,但是,在玄光镜下他可悲的身份原形毕露,这让他恼忿,执剑一下子把自己手臂上皮肉割了下来,之后又只想赶紧回到有邵蓉蓉的地方,于是才会不紧着包扎赶回来的。
可赶回来后他又后悔了。
刚刚他步入中庭,听见芍药园处传来她的欢笑声,精神才松懈下来,但是,接下来要是被她看见了他这副可怜可悲的模样,该如何是好呢?
那个奴隶印记是沾过朱丹砂的,经玄光镜一照就原形毕露,而那个耻辱的印记是自他一出生起就打上的,深入骨髓,即便是他削去自己血肉都没用,骨头里流淌着卑贱的血液,经镜子一照就照出来了。
今日二次祈雨祭坛上,有不安分的使臣携此玄光镜来,表面上卑躬屈膝说了一大堆漂亮恭维的话,说了一顿民间民愤,直斥百姓愚昧无知,竟把真命天子当瘟神。
“想当初,我大周要不是有陛下在,早就被姓萧的阉贼糟蹋了!哪里还有今日?不一早被野蛮异族瓜分掉就很好了!灾荒年头每朝每代都有发生,此乃天地更迭的正常规律,怎么能归咎于陛下呢?”
他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大串之后,终于亮出目的。
“臣听闻,有一上古神器叫玄光镜,此镜乃得道者开过光的神物,陛下是不是天选之人,只要被此镜一照,自然分晓。陛下英明神武,肯定是天选之人,不若陛下一照,民间谣说自然不公而破。”
有人配合着踏出一步问道:“敢问祁大人,此物要如何分辨是否天选之人?”
“经玄光镜一照,倘若是主宰天下的天选之人,会在镜中呈现紫光的颜色,但相反,如果是滥竽充数的贱奴...”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就会呈现低贱不堪的墨绿。”
“臣等相信,陛下定然是自带紫光的真命天子。”他颇有心计地跪下。
经他这么一跪,朝中又有不少人跟随着他下跪。
这一跪让慕容彻看清楚此时朝中到底还有多少人是表面臣服,私底下依旧想推倒他政权的。
高坐于王座之上的他一直沉默着,这让底下跪着的人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轻轻勾唇失笑一声,明明是个寻常的浅笑,却不知何故让大家觉得氛围压抑极了。
正当他们以为已经触怒天子,这下大家都得脑袋分家,想着要进行后备计划时,天子就从王座上踩着白玉阶拾级而下,缓缓来到祭坛上摆放的玄光镜前。
后来经验证,玄光镜里的确照出了紫光,那些一开始还满心期待的人一下子期待落空,面色十分耐人寻味。
“如何,这下能够向百姓交代了吧?”
他冷笑说完这句,那些支起“玄光镜”事件的人就意识到,自己这次不但计划落空,大概也活不长,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
果不其然,祈雨结束后,那些臣子以及其家眷,立刻就被抓了起来,殷京城内一片惨嚎声。
原来,慕容彻虽然运筹帷幄,早就先一步得悉玄光镜的计划,并且将计就计偷偷让人把那面镜子换了。
可是后来,他在殿后对着那面真正的玄光镜,始终还是没忍住用它照了自己。
然后,让他羞愤的一幕出现了,镜中显示的自己,浑身血肉都呈低贱的墨绿,像铜锈一样,让人恶心不已。
这就是真正的他。
因为出身卑贱,生下来就得被烙上朱丹砂的奴隶印记,那些有毒的朱丹砂深入骨头深处,再经玄光镜特殊的光线一照,浑身难受,从右臂原来烙有印记的地方开始,血脉已经狰狞地暴突出来,任凭他用刀削去皮肉,旁的地方也开始渐渐呈现出狞态。
他不想让邵蓉蓉看见这一身低贱的血肉。
可不料就在此时,殿侧的牖窗传来动静,“啪”地一声,窗子被撞开,一个娇弱的身体从上方掉了下来。
慕容彻立马用没受伤的那条臂,牢牢地接住掉下的人儿。
邵蓉蓉吓得拥紧他,眼睛圆睁。
“吓...吓死我了,外头爬上来没那么高,没想到里面跳下去这么深...”她扒着他的肩膀心有余悸道。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弄伤阿彻,连忙从他怀里下来,要去看他的伤势。
可只来得及看见他右臂处皮开肉绽之处,已经产生腐肉的状态,她惊呼一声,立马去掀他衣裳。
不料,却被慕容彻冷淡地瞪了一眼,侧身避开了。
“阿彻...”邵蓉蓉委屈得眼泪在眸里酝酿,这段时日来她被他宠坏了,如今他态度突然大变,她便有些受不住,“我是想帮你处理伤口而已...”
“你出去。”慕容彻始终不肯用正面瞧她,捂着手臂,声音偏冷。
邵蓉蓉越想越委屈,眼泪模糊了视线,她心想,自己做的梦兴许是真的,阿彻把她留在身边,大概只是为了复仇吧?
良久没见身后的人有动静,慕容彻侧过身去,却见眼前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阿彻你...是不是讨厌我了...”邵蓉蓉抽抽噎噎着,“既然你那么讨厌我,当初为何把我留在身边...干脆把我丢出去,被外头的男人吓破肝胆而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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