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弱了,她一开始完全没注意到。
然而这股情绪源源不断,还越来越强烈,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尝试着深入那股情绪,发现其内部十分混乱,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暂时丢开不管。
直到几个月前,她的憨憨父母神来一笔,想通过在恭桶里放许多蝴蝶翅膀的方法来让她爱上(出恭。
被惊吓到而把感知调到最高级的安枝,终于分辨出那股负面情绪是什么。
是担心、焦急与忧虑。
而且不是一个人的,所以才会那么混乱。
许许多多人的焦虑混合在一起,明明是无声的情绪,却叫安枝有种刺耳的错觉。
她从中听了「田」、「收成」这样的字眼。
于是心里有了底,这是农人们担心田地里收成不好。
皇帝和皇后说话不会避着她,所以安枝知道今年雨水比较少,皇帝都在考虑减税了。
不过只是和最亲近的皇后说说,在外面皇帝应该没有表露出这个意思。
不然那股情绪该有所减淡才是。
安枝其实可以关闭和那股负面情绪的连接。但是她想到了第一世的历史课堂。
她的初中历史老师讲课风趣,偶尔会侃大山,聊到自己哪天不想教书了就跑回乡下种地。
“我们家还有十亩地呢,快荒废了。”他说。
安枝从那位老师嘴里了解到种田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诗意。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背后,是日复一日的辛劳,和靠天吃饭的惶恐。
她这种一点种田经验没有的人去尝试一段时间,绝对只剩下身心俱疲。
小时候种过地的人,长大了如果有别的选择,往往不会折返回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里去。
所以老师家的田地才会是半荒废的状态。
安枝原本对农人报有一份向往,上完那一课之后便把那点羡慕抹消了,添上十足的敬佩。
凡是能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的人,她都报以尊重。
那个时候的她只是个普通人,每当看到有极端天气影响收成的新闻的时候,都只能心里发堵、无能为力。
而现在,她对农人们的担忧感同身受,或许她可以做点什么。
可能我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吧。
安枝想……
她把那股情绪单独隔离出来,仍然能感知到情绪正在逐渐扩大。但不会对她自己的心情造成任何影响。
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帮上忙,可不想把自己弄得苦大仇深的。
当她偷听到皇帝打算和皇后一起耕种以安抚天下农人时,安枝就决定要跟来。
实在不行就分一些意识跟着。
没想到皇后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皇帝也没有任何反对。
安枝本来因为计划顺利而很有些飞扬的心情,看到帝后的种田场面之后迅速沉下来。
他们也太不熟练了吧。
而且明显心不在焉的,态度一点都不端正。
那群为他们遮阳的太监都比他们更劳累。
太监头上还有汗渍呢,他俩一派轻松。
再想想皇帝对皇后说过:“原也只需要过年那段时间抽一天种种地就行,只是今年情况不太好,实在辛苦婉婉了。”
倒是皇后更通情理:“这有什么,不过干点农活,哪里有那么娇弱了。”
安枝很怀疑,这个原本为了让皇帝和皇后了解农事而定下的耕种规矩,早就成为了。
估计有专门的宫人伺候着这一小块地,就供皇家拿来充充样子。
虽然安枝有点失望,但她心里也知道这样才是正常的。
帝后二人何等身份?
士农工商的阶级尚且难以跨越,阶级鄙视链完整而沉重。
皇帝、皇后那可是超脱在这鄙视链之上,真正的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二人。
要他们研究农事,很难不被他们看成是一种侮辱。
就连农人自己也这么认为。
安枝垂下眼,要么她怎么不喜欢这个世界呢。
既然帝后在这方面靠不住,她就自己想办法。
她的空间已经很久没用了。
入夜,安枝悄悄睁开眼睛,在心中与小影交谈几句,便重新闭上眼。
今天没有月亮,只挂着零星几颗星星。
夜色沉沉,宛如一块无边无际的、漆黑的毯子罩在了地上。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熟睡的小公主身下,溜出一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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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睡醒之后,简单梳洗一番就看向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心领神会,恭敬地弯下腰:“娘娘,公主殿下已经醒来,这会儿正在玩耍。”
“今儿个倒是起得早。”皇后有点惊讶。
女儿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迟,中午还要睡个长长的午觉。
以往皇后去看她时,小公主还在呼呼大睡呢。
皇后走到安枝住的偏殿,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躲在门后偷看。
宫女们习以为常,自觉地跟在皇后身后躲起来。
安枝坐在软乎乎的大床上,机灵的宫女搬来了一张高脚凳放在床边。
小公主的玩具箱放在凳子上,高度刚好让安枝一伸手就能够到玩具。
既不用弯腰,也不用踮脚。
刚喝完奶的安枝表现得精力充沛,她伸出双手,把木制的玩具箱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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