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煜慢慢收回目光,心里空落落。
原来,一年多就是长长久久。
……
翌日,天青云白,惠风和畅。
紫禁城朝西一百里余里,西山脚下,远远望去,人影憧憧,黄绿色的草地上支着星星点点的小帐篷和棉布。
人们三三两两或者十数人聚在一起,穿红着绿,衣香鬓影,面上皆洋溢着笑容。
倾耳端听,有欢歌笑语、吟诗作曲之音。
在远些,靠近溪畔水流处,几人广袖长衫盘地而坐,玩着流觞曲水的乐趣。
这便是大盛的上巳节,举家踏春寻乐。
山脚刚停下两辆马车,每辆马车四马并驾,车顶描金嵌玉,车厢裹着流光溢彩的蜀绣,拉车的俊马全身乌黑油亮,膘肥健壮,有见识的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千里马。
“这是哪家的?”有人小声问了声。
孙霞薇眼观六路,看着远远来了一辆奢华的马车,眼睛一亮。
她面上端着浅笑,正想拎着裙角,款款迎上去,却突然唇角的娇容僵在脸上。
只见,后一辆车,车夫撩开车幔,从里先下来一个清秀女子,而后她立在车旁,躬身,手悬在半空中。
倏后,从车厢里缓缓探出一只纤纤玉手,白嫩如削葱尖的玉指轻轻搭在清秀女子手心,倏后,一张靡颜腻理、灼若芙蕖的小脸露出,抬眸低首间一对杏仁瞳泠泠含情。
她身着一袭樱草色曳地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裙角坠着珍珠,外搭一身佛手黄绫子牡丹纹衫,春日郁郁生机的颜色,衬得她本就夭桃艳李的容颜霞明玉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不经意间抬眸朝远处睇了一眼,纯然不加修饰的美,引得草地上少男少女或钦羡或嫉妒得吸气。
此人便是沈筠曦。
沈筠曦搭着南晴的手下了马车,莲步轻移,朝立在前车的沈父走去:“爹爹,您且去同老友游乐。”
沈父微微颔首,又细细叮嘱沈筠曦几句,两人相携走了几步便分开。
沈筠曦目送沈父同老友含笑寒暄,自己抬望远处,巍巍群山,盈盈绿草,还有喜笑颜开的游人。
今早,二皇子萧和泽道有事耽搁,稍晚到,沈筠曦扫了眼前方,一时不知道要去哪一处。
恰此时,沈筠曦听到清浅淑婉一声:“沈姑娘。”
孙霞薇见马车豪华本以为来人是太子萧钧煜,谁知竟是沈筠曦,心里有些不顺。
而身畔同伴窃窃自语,竟说着诸如:“天下首富嫡女果名不虚传,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娇养蜜宠出的姑娘,明媚张扬,美得不可方物”的话。
沈筠曦自幼着华服食佳肴,周身气质较之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多几分灵动明媚,较之那些小家碧玉又多几分雍容华贵,国色天香莫不如是。
孙霞薇恨得牙根痒痒,捏着指尖,黑沉的眼珠几番流转,再抬眸,轻唤沈筠曦。
沈筠曦寻声望去,看到孙霞薇站在一群公子姑娘中笑盈盈再次朝她招手:“沈姑娘,这边。”
沈筠曦蛾眉微蹙稍纵即逝。
她自认同孙霞薇并无交情,因着前世孙霞薇总喜欢在她和萧钧煜前两副面孔,惺惺作态,她不耐搭理孙霞薇。
可是如今,沈筠曦扫了一眼孙霞薇身畔众人,这其中多是京中贵女和王公贵子。
众人不知她与孙霞薇纠葛,倘若今日直接给孙霞薇甩脸子,恐日后定被传出沈家女倨傲的名声,于沈家商号不利。
沈筠曦犹豫一瞬,朝孙霞薇走去,曳地的裙裳掩不住她身段袅娜,反而愈显形夸骨佳,她朝人群盈盈一福礼:
“诸位公子、姑娘好,我是东四大街沈家沈筠曦。”
“沈姑娘好。”众人甚是亲和,皆朝沈筠曦含笑点头,还有几个性子外向的公子直接朝沈筠曦介绍了身家。
谁人不知沈家富敌数十个国库,每逢灾年,沈家必组织全国沈家商号捐钱赠物,每次财务有人统计皆超国库之多。
沈家虽无爵位,却有功勋,每逢皇上赐宴群臣家眷,必召沈家。
若能沈家结亲,岂不是此后身价倍增,甚至平步青云。
上巳节,成群结队聚在西山同游的少男少女有相熟的亲朋好友,也有游乐初识之人,因在大盛朝,上巳节也是未婚儿女踏春相亲之节。
孙霞薇捏着指尖,心里又气又怒,她寻沈筠曦来,自不是为了让沈筠曦结交众人,遂眉目轻闪,寻了一个缝隙插口道:
“刚大家定了吟诗接力,首尾相合,现在开始不?”
“开始!”众人跃跃欲试,心中各有谋算,一时间气氛活跃,你一人,我一语,甚是热闹。
沈筠曦不说话,只是听着,她不爱诗词歌赋。
孙霞薇看出了沈筠曦的云游天外,心中暗暗嗤笑,她暗暗调查过沈筠曦,自是知她不善诗词,她正要开口唤一声“沈筠曦”,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绛色身影。
绛色身影正是太子萧钧煜。
萧钧煜刚至,他站在山坡上看着前方聚集的人群,背对着他有一袭佛手黄撘浅樱色的袅娜身影。
萧钧煜一眼认出了那是沈筠曦,他见过的,只有沈筠曦能驾驭好明媚的黄绿色。
黄绿色泽尤为明丽,肤不白穿不得,貌不美穿不得,身有郁气穿不得,性子太温穿不得,沈筠曦美且灵动,万千华服于她都莫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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