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筠曦妹妹?”
嘴里嚼着的茶菓子没了滋味,沈筠曦抿了抿唇,将檀口中的茶菓子咽下,双手捧着温热的琉璃杯,垂眸凝视茶汤中一圈一圈荡开的涟漪。
“晴川哥哥,你说,人都会变的吗?”
淑妃时常唤她进宫,嘘寒问暖,如半个姨母。
氤氲向上的雾气湿润了沈筠曦长而翘密的眉睫,潮漉漉垂下,朦胧了沈筠曦的神色。
顾晴川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沈筠曦突然提起这个,脑海里划过宫门内遥望沈筠曦的太子殿下萧钧煜。
顾晴川漆黑的星瞳闪了一下。
偷偷抬眸,顾晴川小心翼翼窥视沈筠曦,拧眉想着措辞。
“筠曦妹妹,人许是都会变得,也可能是以前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来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沈筠曦愕然抬眸,见顾晴川低垂着脑袋,神情有些落寞,知道顾晴川误会了。
“晴川哥哥,你……”
沈筠曦想说误会了,想说她是说淑妃,可是她没法将上一世的事情同顾晴川说,今日她没去拜见淑妃径自去了东宫,说了恐顾晴川更增加误会。
顾晴川抬眸注视沈筠曦。
沈筠曦犹豫一瞬,绽唇笑道,岔开了话题:“今日听晴川哥哥提及府中的梨花,我一早上都惦记着。”
车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顾晴川闻言轻轻撩开车幔,冷风从小缝隙溜进来,裹挟着潮湿的凉风,沈筠曦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颤。
顾晴川忙撂下车幔,将马车内备着的一件外衫给沈筠曦披上。
“今日雨大,筠曦妹妹没用早膳变出来了,穿得单薄,还是先回沈府,我们改日再约赏花。”
顾晴川道。
沈筠曦咬了咬唇,有些失落:“过几日,梨花该谢了。”
“筠曦妹妹身子不宜淋雨。”顾晴川目光落在沈筠曦依旧窈窕纤细的柳腰,坚定得摇了摇头,拒绝:
“现在去,梨花定也被风雨吹落了。”
沈筠曦秀眉猛得蹙起,纤指紧紧捏住琉璃杯。
心中漫上一种难以明喻的失落。
“筠曦妹妹莫担心,过几日天晴了,我们去山上看梨花,我知道东灵山下几百亩的梨花。”
顾晴川扬了扬眉梢,扬声建议,在沈筠曦看过来时,朝沈筠曦眨了下左眼。
意气风发,灵动而富有朝气,一如三年前。
沈筠曦失落时,顾晴川总能想到各种法子哄沈筠曦开心,带沈筠曦放风筝、捉鱼、打马球、骑马、赏花,沈筠曦想玩的游戏、想赏的美景,顾晴川总会带沈筠曦去。
可,不知为何。
今日,沈筠曦心里总有一种惶惶不安,心头不知为何缠上一种失落,隐隐提醒她,顾府的梨花她许再也不会赏到。
“筠曦妹妹若是不想上山,来日方长,梨花今年谢了,还有明年。”
顾晴川的声音清越。
沈筠曦手指颤了一下,她双手紧紧握住琉璃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晴川哥哥,那我们约好。”
沈筠曦压下心中的不安,柔声应道。
……
雨密如珠帘,灰沉沉的天幕下,朱红色的宫墙和金黄色的琉璃瓦焕然一新,巍峨高耸且富丽堂皇。
只是这光彩照人背后,隐匿了太多的污垢和见不得光的往事。
萧钧煜步子一步一尺,踏进东宫时,一朵洁白的玉兰花坠在脚下。
抬眸一望,青石板道如同覆了一层地毯。
玉兰花瓣从清雅的白色、粉色、间色到热烈的紫色,层层叠叠铺了整个青石板道,从圆月门蔓延到正殿门口。
这便是沈筠曦曾说过的:玉兰盼归人。
玉兰盼归人,萧钧煜长睫倏地颤了下:东宫的玉兰花再也等不到它的女主人。
凉风迎面,风中带走萧钧煜面上一抹晶莹,无人察觉。
“太子殿下。”
方才沈筠曦在时,向萧钧煜禀报的锦衣卫依旧跪在廊庑下。
萧钧煜慢慢睁开眼睛,面上清冷萧苏,凤眸凛然如墨,淡淡瞟了一眼那俊美如俦的锦衣卫。
“孤没想到卫统领竟然舍得。”
卫惊蛰握着的手掌微颤了下,瞳孔微缩,他不知太子殿下何时知晓他同淑妃娘娘曾有私情,也从未预料,自己看不上的孙霞薇竟让他动了心。
卫惊蛰咽了咽喉结,顿首扬声:“
属下誓死效命太子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钧煜转开了眼,黑眸眺望玉兰树上栉风沐雨的花瓣。
“卫统领如此衷心,孤回赠卫统领一个消息。”
刻玉玲珑,吹兰芬馥,已向丹霞生浅晕,粉色玉兰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十八年前,卫府的那场大火不是偶然。”
萧钧煜的声音带了些漫不经心,一霎便吹散在风雨中。
“不可能!”
卫惊蛰面色惨白,手背青筋暴起,不可置信反驳。
萧钧煜不以为意,见一个小太监引着李院首过来,他朝李院首微微颔首,抬步朝寝殿步去。
月白锦袍映入眼帘,卫惊蛰身子紧绷,却见太子殿下步子未停。
卫惊蛰咬着内腮,眼里闪过挣扎。
身为锦衣卫统领,调查事情不过信手拈来,可这么多年卫惊蛰都没有查当年卫府失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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