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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哪怕逃过了轰炸,在那个世道里能去哪?
    “那您第二个孩子?”沈文丽迟疑问。
    黄月琴说:“六二年自卫战没的。”
    “得知他牺牲的消息,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收到他牺牲前写下的遗书,他让我们好好活下去,不要因为他的离世而难过太久,我就知道了,原来他在牺牲前也担忧着我们。”黄月琴说着看向沈文丽,“我想每个孩子都是这样,不论自己如何,总希望父母能好好的。”
    “可我怎么敢?要不是因为我的懦弱,他怎么会死?”沈文丽流着眼泪看向黄月琴,“是我害死了他啊!”
    黄月琴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我知道你很自责,收到女儿去世的消息时,我也很自责,我时常会想,如果我能将她带在身边,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还有,从她记事起,我们母女就没有见过几次,在她临死前,她会想起我,会记得我,会怨恨我吗?”
    “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生下了她,却又没有承担起母亲的责任,以至于在她去世后,保留下来关于她的东西,只有一张她婴儿时期的照面,我甚至,甚至不知道在她去世前,她到底长成了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时,黄月琴眼眶里蓄满了眼泪,只是当陈茹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时,她却摆摆手露出了个微笑:“可你知道吗?祖国解放后,看着和她同龄的孩子得以平安长大,看着他们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我的心平静了。我没能成为一个好母亲,可至少,很多人有了陪伴孩子长大的机会。”
    黄月琴话音一转说:“人生是漫长的,我们总会经历生老病死,爱恨别离,难道失去过一次,往后几十年你就不过了?如果你真这么选,你的孩子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为他痛苦不堪,心里能好过?”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沈文丽呢喃问。
    她不像黄月琴生在乱世,也没有她那么大的能耐,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女人,没上过几天学,不认识多少字,只知道围着丈夫孩子打转。
    孩子出了事,她的主心骨也垮了。
    既然是主心骨垮了,就再给她寻个主心骨,黄月琴问:“既然想好好活,总要做点什么,不能继续这么浑噩度日。”
    沈文丽又问:“可我能做什么?”
    愿意去思考,就说明她还没有彻底麻木,黄月琴松了口气说:“你能做的事多了,近在眼前的,是先找份工作,你以前上过班吗?”
    沈文丽摇头,又说:“我在家的时候种过地。”
    “这就是了,你在家种地,产出粮食,自己有了口粮,其他人也因为你交的公粮活了下来,这就是你创造的价值。人啊,最怕活得没有价值,浑浑噩噩一辈子,那才叫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那我……还回去种地?”沈文丽问完不等黄月琴摇头,抿唇说,“我不想回去了。”
    通过刚才的交谈,黄月琴也猜到了沈文丽对老家的反感,这和时下人落叶归根的理念不同。但谁没几件伤心往事,谁又没几个极品亲戚,不想回老家也好理解。
    再说了,黄月琴本来也没想让沈文丽回老家,她想做的是把沈文丽从痛苦中拉出来,便的说:“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本身也不是只有种地才能创造价值,像这位,宋玉萍,在供销社上班,卖的都是日常用品,给家属院的军嫂们提供了很大的生活便利,陈茹和林静都是老师,培养的都是祖国的花朵……”
    黄月琴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说:“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或者老师售货员,都能够创造价值,你要是真想好好活,也可以考虑考虑自己想做什么。”
    沈文丽若有所思:“我会认真考虑。”
    ……
    黄月琴劝沈文丽的时候,纪明钧也陪陈副营长上完药回来了,走进月亮门看见院里坐的一排人,就没再劝陈威,直接把人交给一团指导员了。
    知道他们要谈心里话,纪明钧没让他们去外面,把自己家让了出来,自个则往陈家去,想看看里面那位劝得怎么样了。
    结果刚走到陈家主屋门口,纪明钧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林静,再听里面的对话,就知道劝得差不多了,便站墙边伸手去戳媳妇的背。
    里面林静听得正认真,再加上冬天衣服穿得厚,刚开始没有感觉出来背后有人做小动作,过了一会才觉得不对劲,再加上纪明钧已经开始不满足用手指戳她,拉了拉她的马尾辫,就忍不住转头往后看去。
    转头的时候林静眉毛是皱着的,表情很不高兴,可等看到纪明钧,她眉毛就舒展开了,唇角翘起来。但没说话,只转头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她才走出来,压低声音问:“你回来啦?”
    纪明钧嗯了声,抬抬下巴问:“里面怎么样?”
    “挺好的,说通了。”林静简短回答,又问,“陈副营长呢?”
    “上了药,他们团指导来了,俩人正在咱家谈话。”纪明钧声音也压得很低,“困不困?”
    因为托儿所的孩子们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睡时间,因为要看孩子,林静刚开始会趁他们睡觉的时候看点书,想想下午的安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静工作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每天的安排也基本固定下来,中午就有点无聊,便开始跟着孩子们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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