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是……”
“是楹楹的。”
这张纸,早就不该束缚她了。
她是苍鹰,是明月,是有凌云志的医者。
是他执念太深,将她囚困与身边。
萧沂望着火光,咳了一声,呛出了泪,楹楹,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他的道歉已经没有聆听者,再没有人会回应他。
明露又出门换了一盏新茶,听见了屋里的低低抽泣与哽咽声。
她听见萧沂喃喃自语,叹一阵,又念一阵,笑一阵,又安静一阵。
疯魔的模样,恐怕没有人信这是往日清隽温润的睿王世子。
萧沂只有在这里才会如此,出了门,他又是那个京城里人人称道的初次上阵便屡战屡胜的少年将军。
明露挪了挪冻得发麻的脚,手里的茶又凉了,她不敢进去,也不想进去。
雪势小了些,地上的积雪不再厚起来。
萧沂推开门,瞧见屋外手里提着茶壶的明露,“再去温一壶,放在马车上。”
“您要去慈恩寺吗?”
他神色清明,一贯的温和肃穆,已看不出红过眼的痕迹,“不,只是出去走走。”
“是该出去走走,奴婢刚看见燕风回来了。”萧沂已在屋里闷了太久。
燕风陪着萧沂上街,明露如同一个操心的老母亲,叮嘱燕风多注意一点世子。
月楹已经出事,世子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燕风说她太杞人忧天,回头看了眼萧沂的状况又说了声好。
临近腊月,纵是冰天雪地,街上行人依旧不少。
裹得胖胖的孩子穿着红衣在自家门前跑跑跳跳,摔在雪地里也不怕,爬起来将雪花抖落干净再继续跑。
有调皮的孩子在红灯笼底下堆了个石狮子,模仿高门大户门前的,别说,还真有几分像样,引得数人围观。
街道上飘来甜香,有人在城门口赠粥。
“燕风,今天是什么日子?”
“世子,今儿是腊月初八,是官署在派腊八粥。”
每年腊八,京兆尹底下的官署都会在城门施粥,是为体恤民情。
“世子,可要过去看看?”
萧沂点点头,“就在这里下吧,那里人多,马车多有不便。”
有个妇人背着孩子,手上还牵了个半大的娃,领了两碗腊八粥,刚想喝一口小的那个就哭起来。
准备喂小的,大的又闹,“娘,我饿了。”
妇人左右为难,燕风正想上去帮忙,却见粥棚底下奔过来一个青袍官员,“大姐,我替你照看孩子吧。”
青袍官员柔声给大孩子喂粥,孩子胃口也不错,一碗粥全喝完了。
小的吃的少,妇人喂完了将粥喝得干干净净,母子三人吃饱喝足,带着满意的笑离开。
那青袍官员似察觉有人在看他,抬眸望去,神色飞舞起来。
“恩公!”他飞奔过来。
青袍官员跑到萧沂面前,“恩公,可算找到你了!”
萧沂望着这张半陌生又熟悉的脸,记忆有诶模糊。
“恩公,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个跳河被你和岳姑娘救起来的罗致啊。”罗致指了指额角,那里有个隐藏在头皮下的疤。
“是你。”回忆翻涌上来,他犹然记得月楹当日的胸有成竹,那么自信又夺目。
还有被戳穿后的小俏皮。
罗致往他身后看了看,“岳姑娘没有一并出来吗?我还想在感谢她一次,那日她治好我就离去,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致谢。杜大夫又不知她的住处。您这次可万不准一声不吭走了,罗某有今日,全赖岳姑娘圣手。”
“你是今科的进士。”罗致穿了官袍,说明已经有了官职。
“是啊,若非岳姑娘,我怎能进得了考场。还请恩公务必留下住址,罗某也好登门致谢。”
燕风看旁拼命使眼色,然罗致根本没看到。
萧沂道,“不必,她……做好事,不留名,救你不过举手之劳。”
罗致见他坚持,不再强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敢问您与岳姑娘是什么关系?”
月楹治好了他的病,也入了他的心,罗致总会去秋晖堂,盼着能与她偶遇。
岳姑娘还是姑娘打扮,与这位恩公也不甚亲密,是兄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萧沂阴冷的目光扫过来,“是我妻。”
一句话让罗致神情恹恹。
萧沂乘马车离开,罗致垂头丧气往回走,粥棚下另一个官员跑过来。
“罗大人,你怎么许久不回去?”
这位面中有须,看得出已在官场浸滢多年,“怎么了?”
罗致曾与他说过自己有位心上人,大方与他说了说。
那官员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罗大人何必单恋一枝花。”
罗致遥望离去的马车,“也是,那位公子连乘坐的马车都如此显赫,我哪里比得上。”
那官员顺着罗致的视线看过去,瞳孔一缩,认出了那是睿王府的马车。
他挠挠头,不对啊,他记得,睿王世子,并没有成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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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沂并没有想去哪儿的想法,燕风漫无目的地赶着马车。
王府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他触景生情,可他是萧沂,是睿王府世子,是飞羽卫指挥使,他有自己的使命,他不能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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