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知先生有何疑惑,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高讼师此时已经对他颇为忌惮,言语间也谨慎了许多。
闻言,银面人低笑一声,将折扇一展,从容道:“第一,经衙役查证,案发时贺姑娘的房间门窗紧闭,还有这位纪公子在门外看守。在下想请问,弛虞二公子如何有通天之能,可以在既不破坏门窗,又不惊动纪公子的前提下,进到她的房中?”
“还有,就贺姑娘身上的伤痕来看,她生前定遭受过非人的虐待。这么大的动静,客栈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听到吗?”
“哼……”闻言,高讼师冷笑一声,颇为不屑地道,“这个问题我们事先也已经想到,并且细细查证过了。”
第230章
第二点疑惑
“根据抱山居其他住客提供的证词,案发当晚,抱山居内所有人都睡得很沉,没有人听到外界的动静。经多方考证,可以认定当晚是有人使用了迷香等物,将众人迷倒。”
“至于他是如何进的贺姑娘的房门……哼,这就更容易解释了。自古便有以匕首插入门缝,将门栓拨开的法子。抱山居门窗老朽,门栓上掉漆严重,已经看不出痕迹。但并不能因此排除此法的可行性。”高讼师踌躇满志地道。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阁下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呀。”秦讼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这些疑点阁下事前都想到了,那能不能请您解答一下在下的第二个疑惑呢?”
“本案被告乃是弛虞氏的二公子,在溯陵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秦讼师道,“他若想要什么,何须自己动手?命几个小厮将人绑去自己的地盘不是更便捷吗?”
“届时再派几个打手将门堵了,外人就是想闯也要费些功夫。便是最后能闯进去,也什么都晚了。”
“事已成定局,便是他们再激愤,想在溯陵地界打杀弛虞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到时候,怕是仇还没报成,倒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弛虞二公子不是蠢人,在下能想到的,他定也事先想到了。据在下所知,就在案发前一日,他还将在下方才所言实践了一下。”
“虽然不是很成功,目的没达到,还挨了一顿打。但如此行事,才应当是合理的逻辑吧?”
一番话说得凌萧忍俊不禁。笑完他才觉得不对,抬眼再向那位秦讼师望去,心中就多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份条分缕析,舌灿莲花的口才并不奇怪。毕竟身为讼师,没点本事可捧不住这碗饭。
可奇怪的是,这个人的想法竟然与他如出一辙。就好像那夜他与纪麟对话时,他就在旁边听着一般,有些地方竟然连措辞都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他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语速,抑扬顿挫的腔调,都让他感觉莫名得熟悉。
尤其是那股隐隐的,嘲讽的劲儿,就像隐藏在花叶背后的小毛刺一般,总在人不防备的时候,猛地扎上一下。
明明身为弛虞氏的讼师,但他言语间却丝毫不给弛虞氏留面子,什么「只手遮天」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偏他还真是在认真为弛虞雍做辩护,字字珠玑,正中靶心,让人听着不爽,却又不能说什么。
凌萧看了弛虞氏众人一眼,就见他们果然都臊眉耷眼,一脸讪讪。
而高讼师面上也不轻松。
这些疑点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还未找出答案。再加上先前陈湘湘一计失策,他一时间还调整不过来,不由愣了一瞬。
“这个嘛……”
片刻后,他终于缓过神来。毕竟是经年的老讼师了,快速调整心情后,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阁下说的这些,在下也曾想到过。虽也有理,但毕竟只是你一个人的猜测,并没有实证。”
“一个人的确有其正常的行为逻辑,但是也没人规定,他就必须日日按着这个既定的逻辑行事。凡事无绝对,偶尔一次违反这个规律,也只能说是反常,却并不能因此否定其可能性。”
“人心莫测,瞬息万变。前一刻的想法,或许这一刻突然就觉得不好了,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一个惯常爱吃橘子的人,今日突然改吃了梨。外人皆猜度他是染了咳疾,却安知他不是见今日的梨子个大饱满,想要换一换口味呢?”
“同一道理。按照惯常的逻辑,被告的确应该如阁下所言,将死者掳去自己府中。但没准儿他在当日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或是一个冲动,想要亲自前往抱山居行凶,都有可能。”
“至于具体的原因,外人最多也只是猜测。阁下与其在此刁难老夫,倒不若亲自去问问被告。毕竟事实究竟如何,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高讼师一番话毕,还不忘讥讽地冷笑一声。
而面对对方明枪暗箭的攻讦,秦讼师却不仅不恼,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还对他微微一笑,道:“嗯!先生这番见解果然高明,在下佩服!”
闻言,高讼师眉心一紧。
可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秦讼师话音一转,不疾不徐地道:“可问题是,即便是遇到了再奇怪的事,受了再大的刺激,弛虞公子也不至于与这位不过两面之缘的姑娘共赴黄泉吧?”
“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他不跑不逃,反而躺在凶案现场呼呼大睡,等着你们来抓。便是头猪,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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