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坐在后面,中间隔着方剑平,勾着头说:“是啊。他们都很无趣。灵魂有趣的人比长得好看的人还少。”
“妈妈你真可怜。难怪你上学那么累。”
小芳想笑:“妈妈这么累都撑到毕业了。你是不是应该珍惜你的同学,好好学习啊?”
小孩使劲点头:“我可太幸运了。”
方剑平乐了:“你是很幸运。你的同学哪个没有弟弟妹妹啊。”
“对啊。爸爸,我为什么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哥哥姐姐啊?”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但是让小孩理解很不好解释。
方剑平沉吟片刻,道:“你有了弟弟妹妹,你的床分给弟弟妹妹,鸡蛋羹也一样。爸爸妈妈的怀抱也要分给弟弟妹妹。好比今天,爸爸的车子只能载一个小孩,是你还是弟弟妹妹啊?”
张瞳瞳想也没想就回答:“我啊!”
“弟弟妹妹哭闹呢?老爷爷老奶奶年龄大了,管不住他们,是不是得爸爸照顾?爸爸照顾他们,还有空带你过来吗?”
小芳补充道:“你如果有了弟弟妹妹,晚上得自己洗脚,早上得自己洗脸,因为爸爸妈妈要照顾弟弟妹妹,然后去上学。不然等帮你洗好,我们就迟到了。”
小孩想象一下,不敢想下去:“还是不要了吧。”说完忍不住问,“爸爸妈妈,我的那些同学都得自己洗脚洗脸啊?”
方剑平:“是呀。他们的功课不如你,就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要照顾弟弟妹妹,没空教他们。”
小孩不禁吸气。
方剑平问:“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可太幸运了。”小孩由衷发出一声感慨。
方剑平被他故作老成的声音逗笑了,“等爷爷奶奶过来,有他们帮我们一起照顾你,你会发现自己更幸运。因为别人的爷爷奶奶都有好些孙子孙女,而你的爷爷奶奶只有你一个。”
小孩摇头,“爸爸,我好像蜜罐里的小蜜蜂啊。”
方剑平停下,“小蜜蜂,到家了。”
小孩抬头看到熟悉的大门,自己撑着车杠下来,“爸爸,你真是世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你是我最爱的妈妈。”
方剑平习惯了他厚此薄彼,无奈地摇摇头,“这么爱你妈妈,过些日子去接爷爷奶奶的时候别让妈妈抱了。”
小孩毫不迟疑地点头。
方剑平压根没信。
不让妈妈抱,怕是全程让爸爸抱。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剑平和小芳准备买票的当天,方奶奶病了。
方奶奶认为儿子在医院,大孙女也在医院,她又不是大病,不需要方剑平照顾,让他先去接人。
老人九十多了,小感冒都能要她的命,小芳就让方剑平留下,她和瞳瞳过去,等她痊愈再让方剑平请两天假。
可是小芳在方剑平看来从未单独做过火车,可是又怕回去晚了他岳父岳母着急,所以就交代瞳瞳长个心眼,看住妈妈。
小孩毕竟才七岁,撑到十二点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小孩吓得心脏砰砰跳,拉着他妈妈的手下了火车还一个劲检讨:“妈妈,瞳瞳太没用了,都没保护好你。”
小芳笑道:“你爸爸怕你不听话,我把你弄丢了,为了找你再把自己弄丢了,所以才让你保护妈妈。”
小孩不禁睁大眼睛:“真的吗?”
“回头你可以问爸爸。”
小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妈也不知道。不过爸爸说了,腊月二十三中午不能到,就别等他了。咱们自己回去。”
方剑平确实没有赶到。
腊月二十四上午,小芳带着爹娘和张瞳瞳跟乡亲们告别。
要搁以往,大伙儿真不放他走。
村里的事安排妥当,大家都等着大干一场,村里又出去两个人——大胖和胖丫。张小草还在农场上班,见过世面的人多了,去首都不难,大伙儿纵然不舍也谈不上伤心,只有些伤感。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
王秋香因为跟张支书一家住得近,早年高素兰和张支书两口子没少帮衬她。在她心里俩人跟半个老公公老婆婆差不多。
王秋香难得出现不舍,一个劲问:“以后还回来吧?”
张小草怕误了时间,忍不住说:“你家大胖有钱,从市里坐车还方便,中间都不用下车,想我大爷大娘,你们就去看看呗。”
王秋香下意识说:“家里的地咋办?”
“农闲的时候去不就行了?”张小草想送他一记白眼,“你们一大家子弄了一辆车一头牛,少你一个粮食也能顺顺利利弄家去。”
王秋香:“我们一家子可包括栓子。”
牛也是大伙儿一起买的,但栓子没钱,这个钱是张小草出的。
原本张支书要帮栓子出这个钱。
张小草没同意,认为方剑平的父母不好相与,他们兜里有钱腰板硬,受了委屈都不用找方剑平要钱,自己就可以买票回来了。
张小草哼哼道:“我也没说不包括栓子。”
小芳头疼,这么多年了,俩人还是这么能吵吵,“别吵了。再吵就赶不上公共汽车了。”
张老九道:“就是。大哥,你们快上车。小草,你和杨斌呢?”
杨斌摆摆手:“坐车上太冷,我们走着回去。顺便再跟大伙儿讲讲大棚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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