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不知何时走到了殿中央,仰头看着皇帝,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鼓乐混杂的殿内,他的声音依旧足够响亮,周围的臣子谈笑声戛然而止,皆疑惑对视。
皇帝正与皇后交谈,闻言眉头一皱,坐正了身体,声音含着斥责:“今日是大宴,无论何事,留与明日再报。”
容敏一副焦急的模样:“是有关私锻兵器案的线索,儿臣今日方才得知,不敢拖延,想尽早禀告父皇。”
皇帝神色一凛:“什么线索。”
“滕州事务繁多,儿臣这几日一直在处理,竟忘了时间,直到昨夜才匆匆赶到京城。”
“进城时,侍卫在官道上发现一怪人,貌似乞丐,却身形健壮,儿臣见他眼神猥琐,支支吾吾,心中起疑,便命人搜身。”
他的语气忽变,有些愤然,“没想到这一搜,竟找出了不寻常之物。”
皇帝沉声道:“什么东西,呈上来看看!”
容敏侧头向身旁小厮示意,对方立刻从怀中拿出几样东西递给他,看来是早有准备。
不用皇帝吩咐,太监刘喜走下走下来,接过容敏手中的东西,呈与皇帝。
方才东西在容敏手中,杭絮的视线略有遮挡,如今转移到了刘喜那,她终于能看清。
那是一件破烂的衣物,看着满是脏污,像是乞丐所穿,衣物上是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团。
皇帝拿过衣服,展开在矮几上,眼神停在某处,脸色骤然一沉。
那破烂衣服的背面,画着一副精细的兵器图纸,看那模样,分明是前几日兵部侍郎才呈上的图纸!
他又展开纸团,遍布折痕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兵部新图,送至晋州老地方。
下面则写着兵器的锻制方法,何种矿藏、火候几何、敲打几下、淬火几遍,皆一清二楚,便是让普通铁匠按这方法做,兴许也能锻造出来。
皇帝的脸色从低沉变为铁青,他冷喝道:“杜羲纬!”
鼓乐声不知何时止住,舞女的动作也停下来,退到了一边。
黑瘦如铁的中年人上前,不明所以道:“陛下唤臣何事?”
破烂的衣物被扔向兵部侍郎,连带那一张纸:“给朕好好看看!”
杜羲纬从地上拣起那件衣服,展开,随意扫过某处,瞳孔紧缩,没有说话,他又打开纸团,而后攥紧纸张。
“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暗含着滔天怒火,“你不是向朕保证这事绝对保密吗?”
杜羲纬“扑通”跪下,道:“回陛下,新兵锻造确实绝对保密,只有我与几位工匠知晓。”
“哦?”皇帝冷笑,“无人泄密,杜爱卿,你告诉朕,这些隐秘是如何泄出?”
杜羲纬默然,新式兵器从设计到锻造,他皆有参与,因此不用多看,就明白那副图纸的细致与准确,非全程参与之人,必不可能画出。
而纸上面的制造方法同样熟悉无比,这是工匠前日才确定的标准,甚至还没有记录在纸。
他深深叩下头:“那三位工匠为皇家效命数代,绝不可能泄露隐秘。”
“工匠绝无可能,难不成是杜爱卿亲自泄的秘?”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皇帝这话虽是怒极说出,但也含着几分猜测,这分明是怀疑杜羲纬参与私铸兵器一案,意图叛国。
“陛下、陛下三思啊!”
丰腴的兵部尚书晃悠悠地来到杜羲纬旁边,也跪了下来:“我与杜兄公事二十余年,对他的品性清楚无比,他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擦擦额上的汗:“陛下三思啊!”
“不用辩驳!”皇帝大袖一挥,站了起来,神色冷沉,“来人,把兵部侍郎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不多时,两个带刀侍卫进入内殿,抓起杜羲纬的手臂,把人拖了下去。
黑瘦的男人没有挣扎,任由侍卫动作,只是在即将离开内殿的时候,用冷铁般的声音喊道:“杜某问心无愧,陛下明鉴——”
皇帝的神色没有分毫变化,继续道:“另派一队御林军,围住侍郎府与兵部,不许让任何人进出。”
说罢,他重新坐下,饮下一盏烈酒:“柳阳景!”
大理寺卿出列:“陛下。”
“你明日带人彻查兵部与侍郎府!”
“遵命。”
“父皇。”
在一旁当看客的容敏忽然出声。
“儿臣有一请求。”
面对找到重要线索的儿子,皇帝的神色温和了些,但依旧皱着眉:“何事?”
“儿臣虽不才,但也想为父皇分忧,既然线索由儿臣找到,不如查案一事也交由儿臣,与大理寺卿一起负责?”
他的神色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皇帝揉揉起了沟壑的眉心,“你不是说在滕州的事务繁忙,这事就不交给你了。”
容敏的神情骤然垮塌。
他环视坐下众臣一圈,最后定格在容琤身上:“这个案子就由大理寺卿与瑄王一同负责。”
第103章 银绿官袍的青年从暗处……
“此案就由大理寺卿与瑄王一同负责。”
容琤起身揖首, “不负陛下任命。”
容敏立在大殿中间,脸色僵硬,只觉得如芒在背。与容琤云淡风轻的神情相比, 他的毛遂自荐看上去是如此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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