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丝带断了呢?”
“怎么可能自己断掉,你又不钻到树林子里去。”
“……不是你叫我好好保管别弄丢吗?”
“哼,你把它看得比我还重要了呢!”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腰带上,“原来你怪它抢走了你的地位。”
“才不是,我是怕你疯魔了!”她打打他的肩膀,跑了。
池青玉站在原处,听她在屋前打水,手却不知不觉移到了同心结那里。流苏簌簌,花纹盘结,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忽而向着屋外道:“皓月,这丝线是什么颜色?”
“蓝色的,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过吗?”她故意气哼哼地道。
池青玉若有所思,走到窗前慢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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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皓月只是撒撒娇,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一两天里池青玉时常有些心不在焉,有时候坐在那劈着柴,也会无意识地将木柴劈歪。
她不好意思责怪他,却有点担心,蹲在他身边道:“青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打起精神道:“不是。”
“那是以前摔伤的地方又疼了吗?”她记得海琼子曾跟她说过,天气寒冷或是阴雨时,池青玉断骨处会酸痛。于是便伸手揉揉他的后背与膝盖。
“没有……”他侧过脸,握着同心结,道,“这是什么颜色的?”
蓝皓月蹙起眉,心慌意乱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不是已经说了好几次了吗?”她越发焦急起来,摸摸他额头,感觉不烫,又紧张地道:“池青玉,我是谁?”
他倒是愣了愣,思索许久,小心翼翼道:“你难道不是蓝皓月?”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他的肩膀,“还好你没傻……”忽而又警觉起来,抓过同心结,道:“那你为什么老是问这个是什么颜色?”
池青玉紧紧锁眉,朝着前方道:“我怎么觉得,它不应该是蓝色的……皓月,你是不是还给我编过一个?我怎么,怎么找不到它了呢?”
“什么时候……”她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将同心结解下,塞在怀里。
“为什么拿走它?!”池青玉颇为意外。
蓝皓月涨红了脸,站了起来,“你这些天真是迷迷糊糊,像是被这小玩意儿弄昏头了,拿走,再也不给你了。”
他却抓着她的手,将同心结半哄半抢地夺了回来。“我没有昏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蓝皓月站在他身前,见他紧紧攥着同心结,不由心软了几分,可还是惴惴不安地道:“青玉,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他认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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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蓝皓月早早上了床。池青玉原本还想去堂屋收拾药材,却被她一把揪住。“天好冷呀,不要再出去了。”
“明天不是要下山卖掉吗?”他想走,又走不了,只得坐在了床沿。
“明天再说!”蓝皓月说着,便将他搂住了。
“干什么……”池青玉低声道。
“摸摸……”她又红着脸伸手探进他的衣襟。
手指划过胸前,池青玉不免皱眉,“这么冷的手……”说话间,他便握住了她的手,用力贴近自己的心口。
她抱着他,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床榻上睡下。缠绵亲吻间,她趴到了他身上,小声道:“我想早点给你生宝宝。”
“嗯?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他抬手摸摸她的脸。
“你不喜欢吗?”蓝皓月亲亲他。
“喜欢……”池青玉起先是微笑着去回应她的,但渐渐的,却又停了下来。
蓝皓月不解道:“怎么了?”
他垂下眼帘,紧紧握着她的手,许久才道:“我好像是生来就看不到的。”
“那又怎样,我早就知道啊。”蓝皓月怔怔道。
他忽而沉默了,蓝皓月伏在他心口,听着他的心跳,唤道:“青玉……”
“我们如果有孩子……会不会像我一样……”池青玉低声道。
蓝皓月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她从最早喜欢他开始,便没有想过这件事。如今他自己提到,她先是一愣,继而不免心绪纷杂,但既已经历这许多事,此时也不会再因为这而畏惧了。
她抚过他的眉梢,轻轻道:“像你,没有什么不好。真的,你有我喜欢着,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喜欢着。”
池青玉眼里有些发酸,只是他没法再流泪。
他将这身材娇小,性子却极其柔韧的妻子抱得紧紧的,他想,这辈子,再也不能离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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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武夷山水又漾出层层绿意,映着碧蓝天幕,浅白流云,如同琉璃世界。
粉色桃花碧青桃叶重重叠叠,树荫之下,泉流如碎玉,扬起万千水珠,溅出点点虹影。远处深山云气氤氲,此处却有着最清朗的泉水,最娇艳的桃花。蜂蝶扑飞间,团团鹅黄花蕊沐着春晖,静静浮动幽香。
桃花涧畔鸟鸣啾啾,花影间有间小屋,屋前空地上晾着衣物,大门亦半开着。此时春景宜人,但窗内的女子却伏案睡着,手边还放着绣花绷架,想来是倦意袭来,便小憩在这了。
微风拂过,窗外花瓣簌簌而动,女子还未醒来,不远处的小径上有人走来。那路边时有花叶飘落,他手持竹杖肩背药箱,闻到了这桃花香,便知前方就是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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