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也没人跟他说焦尸是在床底下的这口箱子里发现的啊……
这种模样的箱子都不知道送来多少回了,之前每回他都是当面打开使劲儿夸上几句才找个地方扔了的,就这回没打开,就这回没扔,还就这回给他送来个不一样的……
萧允德也真是的,烧瓷器就正儿八经地烧嘛,这得把瓷器烧成什么鬼样,才能让装箱的人连哪个是瓷器哪个是焦尸都分不清……
也怪这箱子做得太精,封得太好,他成亲那晚要是回来的早一点儿,冷月没来得及把它打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溢出点儿味儿来,那会儿恐怕就不是烤肉香了……
这么想想,书房里那具带着烤肉香的焦尸居然都有点儿可爱了。
冷月等他看着箱子发呆发够了,带着一脸“如何是好”看向她的时候,才道,“箱子是萧允德亲自送来的?”
景翊摇摇头,答话的声音有点儿虚飘,“瓷窑的伙计送来的……”
“每次来给你送瓷器的都是这一个伙计吗?”
景翊摇头。
“那这个伙计你以前见没见过?”
景翊还是摇头。
冷月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摆,把那口从床底下拖出来的箱子又塞回到床底下去,唤了两个丫鬟来伺候洗漱,全都收拾好之后,才当着两个丫鬟的面对景翊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去书房,给我看看你昨天抄的《列女传》。”
☆、家常豆腐(四)
书房离他俩住的卧房不远,出门左转,穿过一个月亮门,绕过一株大槐树,没几步就到。
离书房门口还有三五步远的时候,冷月倏地脚步一滞,紧跟在后面的景翊差点儿撞到她后背上。
“怎么了?”
冷月皱眉沉声,“书房里有人。”
书房里确实传出来一种人被死死捂住嘴想喊却喊不出声时的低呜,男人,声音很低,被庭院里晨风拂叶的声音盖住,几不可察。
景翊刚听出隐约的一点儿,门里就传来“咚”“咣当”“稀里哗啦”一连串清晰可闻的大响。
这听起来像是……
冷月还没起脚,身边一阵风起,离门不远的一扇窗子“吱呀”一声向里打开了。
冷月微微一怔,余光扫到身边,这才发现景翊已经不见了。
刚才那是……
景翊?
她倒是早就知道景翊有一身堪称出神入化的轻功,出神入化到连大内侍卫都头疼得很,但是……
景翊从没当着她的面施展过,一次也没有。
冷月一怔之间,书房里传来齐叔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
“我的爷啊!”
这种哭号声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冷月心里一紧,不及多想,也从那扇大开的窗子里跃了进去,两脚还没落稳,就见景翊僵着身子杵在屋中,脚边地上倒着一个花架,三个花盆全摔成了碎片,泥土撒了一地,齐叔正挂着一身的土扑在景翊胸前,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两手攥拳可劲儿地捶打着景翊的肩膀。
“你真是我的亲爷啊!”
冷月腿弯一颤,差点儿趴到地上。
景翊也是一头雾水,他一跃进屋里就见齐叔自己紧捂着自己的嘴跟花架子一块儿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弯下腰搀他,他就一咕噜爬起来哭着喊着扑过来了……
“齐叔……这是,怎么了?”
被景翊这么愣愣的一问,齐叔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实在失仪得很,忙收住了擂打景翊肩膀的手,但显然一下子还收不住哭劲儿,一时抽抽搭搭的说不出话来。
冷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口装着焦尸的箱子,目光还没落在箱子上,就看见箱子前面躺了一个穿着府上家丁衣服的人。
冷月紧走了几步,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在那人的腕上摸了一把,才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儿,只是昏过去了……”
话音未落,齐叔就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接了一句,“是我拿砚台把他砸昏的……”
冷月一愣,抬头与景翊默默地对望了一眼。
这里发生的事情好像比他们想象的复杂一点……
没等两个人琢磨明白,齐叔已对着景翊扬起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痛心疾首地道,“我的爷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可满大街都是啊,您说您喜欢个什么样的不好,怎么……怎么就……”齐叔咬了咬牙,抬起一只手颤抖着往冷月的方向一指,“怎么就偏偏把这种人弄回家里来啊!”
景翊狠狠一愣。
什么叫喜欢什么样的不好,偏把这种人弄回家里来?
他喜欢的一直就是这么一个,齐叔是知道的,虽然自从前两年冷月以女子之身进刑部当差起,京里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但齐叔一向是愤愤地说这些嚼闲话的人是要烂舌头的,昨天也还没见齐叔说什么,这会儿怎么突然……
不过,官宦人家里变脸如变天从来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景翊一愣之间,齐叔又添了一句。
“爷啊,您就没听人说过吗,这种人在家里搁久了那是要折福折寿的啊……”
“齐叔,”景翊脸色一沉,不轻不重地把齐叔指出去的手按了下来,缓缓而淡淡地道,“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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