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到了奶茶,吃到了很多第一次听说的食物。松饼,泡芙,鸭爪,关东煮……只要郁薇问,她就答吃,看着郁薇一次又一次用手机扫码,她也拿出了手机,学样支付了两份杨枝甘露的钱。
“没事,我请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郁薇这样说,真诚笑容是辛星很多年不曾在人类脸上看到过的。
因为是礼拜天,郁薇不用去公司上班,有空陪她一下午。除了说些小时候的趣事之外,也试探着提了提抑郁症,念了几篇科普短文给她听,鼓励她正视病情,敞开心扉。辛星由此又学到一样新事物,百度。世间万事万物,凡有不明者,皆可问之。
她立刻打开手机百度,缓慢输入一个问题:杀人会受到什么惩罚。
酒吧七点开场,郁薇作为工作人员五点半上班。一九酒吧地处城市中心商业街,离万锐广场不远,两人步行可达。
这里是小说出现频率较高的场景之一,郁薇辛苦赚钱,若干次受到骚扰,与傅景阳的初相遇,以及韩子君时不时谋算个坏事等片段都发生在这里,也是辛星唯一知道的酒吧名。或许末世前的读者都了解酒吧夜店是什么,所以辛舒然没做详细描述,只告诉她“是一个寻开心的地方”。
杨天琪想去酒吧与她见面,正好给了她一个参观文字变实景的机会,顺便还可以听一听郁薇的“天籁之声”。苏荷什么的,暂时不感兴趣。
下午微信不断,杨天琪的也有好几条,辛星发了个时间过去,消息统统没看。
一九酒吧门脸气派,占据了一幢楼的地下一层和地上半层,员工通道开在与另一幢楼的夹巷中。郁薇领着辛星进入,先去员工间换了红衣白裙工作服,再到前台取酒水单和对讲机。大厅内只开了射灯,光线昏暗,几个男人在桌椅间忙碌,东面挂着巨幅幕布,舒缓的音乐不知从何方飘来。
“上面是纯喝酒的地方,包房里可以K歌,下面有表演舞台,韩子君三月份才接手的,你没来过吧?”
辛星摇摇头:“你唱歌吗?”
“唱,不过要到十点以后了,你不可以呆那么晚,开场玩一玩我就送你回家,不然梁阿姨和长海叔会担心的。”郁薇把对讲机别在腰上:“对了,你约了谁啊?”
“杨天琪。”
郁薇一怔:“你约他干什么,这个人……”
“这个人怎么了?”
郁薇好像明白了什么:“去年底你在微信上跟我说,因为一个人一件事心情特别差,感觉三观崩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问你你又不肯说,是他吗?”
“不是。”辛星望着吧台后方五颜六色的酒瓶,拍了拍大理石台面:“那是另外一件事,不过杨天琪确实让郭欣很不开心,也让我不开心,所以我就是来解决他的。”
整个下午,她除了沉默寡言一点,行为木讷一点,看起来并无太多异样,该吃吃该喝喝,说话也有问必答,逻辑正常。在抑郁症的前提下,郁薇能够理解她的表现,可是刚刚,她说了什么?
她说“郭欣”和“我”,泾渭分明地区分开了两个人。
郁薇打了个冷战:“欣欣,你…没事吧?”
辛星收回望着酒瓶的视线,转过来对着郁薇弯了弯眼睛:“你真好,和我知道的一样好,所以我不想骗你,我不是郭欣,是辛星,辛夷的辛,繁星的星,郭欣已经死了。”
郁薇倒吸一口凉气,愣愣盯她半晌。
“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从另一……”
话还没说完,郁薇就打断她:“是啊,你是辛星啊,辛夷的辛,繁星的星,我四岁你三岁上幼儿园的时候,你就是叫这个名字的,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叫你星星啊。”
辛星:……什么?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过不去,是和长海叔有矛盾了吗?”郁薇急得叹气:“你说出来,我能帮一定帮你。不想叫郭欣就把名字改回辛星,好端端说什么死,你这种任性消极的态度让宋阿姨泉下有知怎么放心!”
相册里郭欣生母的照片背后,有歪歪扭扭的幼稚笔迹,写着:妈妈宋芸珍,爸爸郭长海,宝宝郭星星。
那么这个“辛夷的辛”就是……
辛星轻轻舒出一口气,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书里从未写到郭欣身世,只借郁薇之口感慨了几句她继父母的善良慈爱,对郭欣的一片真心。
是的,不仅仅是继母,还有继父,郭长海并不是郭欣的亲生父亲,在郭家,她一个血缘亲人都没有,桐花街上住了超过二十年的老街坊都知根知底。但是由于郭长海在郭欣幼年时期就与宋芸珍结婚,把她从小带大,多年来感情深厚,大家早把他们视为亲父女,没人闲嚼老黄历找不痛快,连郭欣本人都不知道,或者说忘记了她不是郭长海亲生的。
所以手机备忘录仅有一条与杨天琪无关的记录里写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是大宝的爸爸,所以不配姓郭的其实是我?
可是郁薇记得,辛星也记得,她从一开始穿来就知道郭长海不是郭欣亲爹。
实际上对于辛星一个异世人来说,亲疏无谓,那个世界这个世界,她同样没有亲人,早就习惯了。然而郁薇说的话,让她忽然感觉到一丝悸动,原来郭欣的生父姓辛吗?自己死后能穿越到这里,附于郭欣躯体,是冥冥中有天意,还是辛舒然在文字背后深埋过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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