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乱里,身周的风也一阵紧似一阵,琼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飘荡起来。
她回头好奇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场,有点远。
千军万马混战在一起,扬起的沙土就能将她这样身高的淹没。
可是人群里,还是有个极为耀眼的存在——那是个全身黑甲跨于烈马上的将军。
他用的是长剑,但是身上背着箭匣,匣中还插着几支箭,同方才看见的一模一样,箭尾羽毛里染着一抹鲜艳红色。
琼瑰眯起眼,想看清那位将军长的什么样。
总是做关于他的梦,看着对方从很小的孩童长成如今指挥兵士冲锋陷阵、英姿飒爽的将军,却从来看不到成年的他的脸。
许是琼瑰目光带着的渴望太强烈,那位将军百忙中居然抽空回身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又转过身继续厮杀。
就是这个转身,琼瑰发现他脸上依旧牢牢戴着个银面具。
琼瑰又失望又无语,心想这人真有意思。
不见他甲胄包裹的多严实,脖子膝盖窝儿都空着,一张脸反而遮得密不透风。
难道跟兰陵王一样怕自己太好看影响士气?
好家伙都是混军营的,你咋好的不学,学那么娇贵的呢。
她干脆也不挣扎了,随着梦里的风带她飘。
在空中飘了也不知道多久,忽然有种奇特的凉意袭来。
她迷迷糊糊半睁了眼,周围一片水汽氤氲。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她慢一拍地想着,应是梦醒了。
秦岁晏抱她的手臂力道十分平稳,琼瑰感觉身子沉沉的,自然而然地贴近了那温热的胸膛。
人被轻柔地放进蚕丝被中,琼瑰仍觉困倦,又闭起眼沉沉睡去。
晨起时,身边的床榻照旧没人。
琼瑰见怪不怪,唤了一声,苹果和良梓便进来服侍她洗漱。
良梓见她神色郁郁,斟酌着问:“娘娘可是择席了没睡安稳?奴婢去吩咐小厨房送些凝神补气的桂圆红枣燕窝汤来?”
琼瑰摇摇头,只是问:“良梓,我睡觉的时候······会发出什么声响吗?”
她眨了眨眼,盼着良梓能懂她含蓄的问话。
良梓思索了片刻,不负所望地笑了,“没有,奴婢去给娘娘伴寝时,娘娘睡得都很安静。”
琼瑰淡淡地点了头,没再说什么。
然而心里又给秦岁晏记了一道。
所以这厮夜半来不知什么时候跑路的习惯,跟她关系不大。
琼瑰照例在一个上午处理完后宫的各种事项,然后一边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风景,一边撑着脸翻关于乞巧的风俗志。
秦岁晏进殿时瞧见她,脚步稍顿,微不可察地怔了怔,而后便没有迟疑,走了进去。
“皇后在等朕?是有何事?”
琼瑰站起身刚要行礼,手臂便被秦岁晏握住,他虽未说什么,却并没有放开任琼瑰行礼的意思。
“是有件事,”琼瑰也没有执意忸怩,而是坐回原处,给秦岁晏斟了一杯茶,看着他接过去,便出了会神。
秦岁晏也没有催促她,见她不肯再开口,便挥退了殿中其他人,道:“正巧,朕也有事,要告知皇后。”
“那你先说?”琼瑰眼睛骤然亮起,泛起一点庆幸。
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对于说服秦岁晏赶走贤音这件事,她其实没什么把握。
一个处理不好,还会被他怀疑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往年的藩王的朝见都是在年节里,今年,朕将时间提前到了下个月。月初,会有两名藩王带着王妃来京,届时,还需皇后费心。”秦岁晏道。
这件事恭四善已经特意过去告诉了她,今日秦岁晏又当面提了,想来是很重要的。
琼瑰连忙郑重地表示自己一定会招待好两个王妃,不给他丢人误事。
“还有,”秦岁晏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朕,抓到了一部分青暇人叛乱的主谋,其中招供的,大部分是扶启人,有几个是扶启从其他小族里利诱而来,漠疆今年的寒潮来的异常早,边境那边,可能会有战事。”
琼瑰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心头一跳,感觉呼吸越发困难。“······是不是,要派大哥去打这场仗?”
秦岁晏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将局势耐心地说与她听:“陆将军更擅与南地的蛮子打交道,之前北疆的事,也从未派过他,此次他也不是最佳人选。”
“只不过北边若起战事,势必会抽调一些中原的兵力过去,而南方的兵力需要回防,须得有人镇在南边,住持军政,以免那群蛮子借机生事得渔翁之利。”
这么说,南边不是主要战场,很大概率也打不起来。
琼瑰心下稍松。
但是很快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秦岁晏又道:“除了扶启人和其他族的人,令云也在被捕之列。”
琼瑰下意识地站起身。
秦岁晏带着探究的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忽然没了气势,嗫嚅着,小声辩解说:“令云和扶启人不是一伙的,我可以保证。”
秦岁晏垂下眸子,忽而冷笑了一声,道:“皇后是令云的什么人,可以替他担保?还是说,皇后同令云,关系匪浅?”
琼瑰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讥诮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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