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不必。”沐二道,“驸马纳新大喜,他一个死了前头未婚妻的人,晦气,避出府了。”
“这……”亲眷摸着自己的脑门:再是喜,也不过纳个妾,还得堂叔避出府去?这个妾什么来头?
沐二还想再说几句,瞄见一仆妇盯着自己,凉凉一笑,这是沐老夫人怕他胡说八道,特地弄了个人来盯梢。不说就不说,这事,早晚得露馅,他琢磨着公主有后招。
外头还好些,里头女眷说的本来就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话头一拨一绕,就又到了驸马新纳的妾上,众人先异口同声,吹捧了一下公主的贤,再便开始相询:“新人不知出身哪家,竟得公主这般厚待?”
沐三夫人僵笑,小心道:“也是寻常人家,小娘子却是品貌俱佳。”
“寻常人家?听闻姓罗?不知跟安时没过门的娘子家里可有瓜葛啊。”
沐三夫人说得更小心了:“原是同族,从小就寄养在罗家。”沐老夫人没少听说书的,编得圆乎。
又有女眷道:“我怎听闻安时的未婚妻没了?”
沐三夫人咽口唾沫:“是哩,那孩子福薄。”
“啊呀,可不是福薄,怪道不见二夫人。”
“是是是。”
是个屁,沐二夫人再没脾气,也不想看到侄子纳自己前儿媳为妾,不顾沐老夫人发脾气,推说心口疼,躺自个屋中歇息,顺道抹泪咒沐安辰。
沐安辰不用她咒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穿着那身刺得浑身难受的喜服在沐老夫人小花厅里绕了一圈又一圈。他心里埋怨祖母与母亲糊涂,如何能答应公主这事。
沐老夫人看孙儿为难成这样,泣道:“怨我,怨我……”本来,府中她身份最高,又有年纪,勉强也能公主相抗,只是……老太太垂泪,她实在是抵不过公主的声势,糊里糊涂就应了下来。
侯夫人也后悔:“早知……就不该让罗氏女活着。”
“娘亲。”沐安辰喝止,“不与她相干。”
侯夫人冷笑一声。
沐安辰烦得又转了一圈:“祖母和母亲怎不送个信去馆鹿。”
侯夫人道:“哪里没有送。”楼长危自个鬼神避忌,他手下的兵也是一个比一个凶恶,馆鹿又有皇帝的旨意在里头,大门前十丈开外就布了兵卫,只不让靠近。明的不让控视,暗的更加无法可想。
沐安辰暗骂一声楼长危非人,牲口也。
侯夫人问道:“你只想想如何让公主消气。”又叮嘱道,“罗织娘进府后,你远着她些,只先与公主亲近,叫她也识趣,小门小户的女子,规矩稀疏,谁知会闹出什么来。”
沐安辰自然知道是这理道:“织娘不是无理取闹的,个中深浅,她自能明白体谅。”
侯夫人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道:“她一个本该吊死的妾,还她能体谅。”
沐安辰不敢在侯夫人气头上浇油,想着姬明笙将织娘弄进府里,背里不知有什么手段,明面上她自恃身份,不会为难苛待织娘,倒是自己的娘亲,心里不喜,就要寻织娘的不是。道:“母亲,公主心思难猜,你当心着了她道,反落下不好的名声。”
侯夫人道:“我愿意着这个道。”
沐安辰无奈:“罢,日后之事暂且不提,我先将这身衣裳换下,既是纳妾,便如寻常人家办事。”
侯夫人面色稍缓:“这话倒是,寻常人家纳小,便是郎君不出面都使得。”
沐安辰苦笑连连:“外头这般多宾客,我如何能不出面。”家里人知晓内情,才明白他是避忌,外头亲眷不知究底,只以为他轻狂,摆宴请客,连个脸不露。
侯夫人问道:“茜红可有告知你公主去了何处?”
沐安辰摇摇头:“她哪里肯说。”姬明笙身边的几个侍婢都着实可恶,说是女官,也不过伺侯人的奴仆,却从未将沐府上下放在眼里。
侯夫人苦笑一下,道:“你收些心,恭顺恭顺,公主自进府,‘恭’字是没有,也不敢求,顺却有几分,你也少与她吵嘴,时长日久,难免有所轻慢。娘亲知晓委屈了你低声下气,然她到底是公主,你矮她几分又如何?”
沐安辰不愿听这些,直皱眉。
侯夫人道:“夫妻之间便是如此,势比人强,你犟不过她,只得咽气吞声。”
沐安辰道:“我先换了衣裳。”
侯夫人无奈拭了下泪,唤婢女过来补了脂粉,听心腹言道外头热闹得过了分,等沐安辰走后,与沐老夫人低声道:“母亲,罗氏女不能久留。”
沐老夫人自是巴不得罗织娘死,只为难道:“我知你的心思,也知这才是长久之法,有她在,安辰与公主定还要生嫌隙。可公主有言在先,治死了罗织娘,她要寻我们的不是。”
侯夫人淡然道:“自古福祸两难料,有得急病的,有意外跌下水的。”说不好,公主也盼着罗织娘死呢,只不过装腔作势罢了,哪个女子会把丈夫的心上人塞给丈夫的,不定就是借刀杀人,口内道,“就算公主要为罗织娘讨公道,还能让我这婆婆偿命不成。”
沐老夫人道:“那也得过了这风口再说,等安辰哄得公主气顺了,再想撤。”
侯夫人应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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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祖孙三代盘算了种种,就是没将意外盘算进去,沐安辰从沐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急匆匆去换衣裳,穿这一身去外头待客,他怕是真要沦为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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