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强势在与苏家成员的碰撞与摩擦中,只剩下富裕又多余的眼力见和疲软无力的妥协,主动打包行李在那时似乎成为了最体面且众望所归的退场方式。
离开苏家那天,乔司月还不到十岁,不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后来又经历了几次搬家,她心里对“家”的概念逐渐模糊起来。
可对于苏蓉而言,在苏家最后一年的生活,是她心上的一道疤,每次提及时话里总掩不住哭腔。
彼时,乔司月只将此当成苏蓉用强硬包裹的皮囊之下泄底的懦弱,直到长大后,才明白苏蓉一遍遍妥协的根本原因。
原来,她的母亲和她是一样的。
在对待至亲时,那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状态。
从苏家搬出后,苏蓉还会时不时带乔司月回去看望苏父苏母。
每次在苏家见到舅舅舅妈,乔司月都不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苏蓉教育她:“你不能因为我,就对他们这么没有礼貌。”
乔司月得承认,这其中有苏蓉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厌恶。
她向来如此,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学不会虚与委蛇。
……
回神后,乔司月听见乔崇文问:“那你让乔乔睡哪?”
“让她和小弋一间房。”
“乔乔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和弟弟睡一间房算怎么回事?”
“自家亲弟弟,凑合着睡几晚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压着音量的缘故,苏蓉高亮的嗓门这会又沉又哑。
后面的话,乔司月没有再听下去。
苏蓉是这个家的掌权者,她一锤定音的事,其他人没得选,就算自己现在冲上去也无济于事。
四楼楼梯口堆着两双童鞋,乔司月没找着自己的拖鞋。
这时,乔惟弋的声音传入她耳膜,语调又急又快。
“你不要随便动我姐姐的东西。”
乔惟弋发育比同龄人迟缓些,在比自己小十个月的表妹身前,还是矮了差不多半个头,细胳膊细腿,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
他被用力搡了把,往后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思思看都没看他一眼,把玩着水晶球,理所当然地说,“她又不在,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乔惟弋站起来,伸手就要去夺。
思思被他不依不饶的行为烦到,抻长胳膊,用力往前一抛。水晶球重重砸到乔司月后背,啪的一声,在地上碎成渣。
乔司月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双手攥住她的咽喉,呼吸都变得困难。
乔惟弋拉住她的手,轻轻喊了声,“姐姐。”
她深深吸了口气,安抚性地朝他点了点头,转身的一霎那,面色冷下来。
小表妹被她难看的脸色吓到,抽噎几声后,嚎啕大哭。
卧室门开着,流通的环境下,哭闹声被放得无限大。
听见吵吵嚷嚷的动静后,苏蓉扬起嗓门喊了声,“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忙不迭调至微火,趿着拖鞋就往楼上跑。
脸不红气不喘地跑到四楼,看到的就是这副混乱的场景:自己的大女儿将小儿子护在身后,正居高临下地睨着小侄女,逼仄的过道横着一地的玻璃碎片。
这才几分钟,怎么又闹起来了?
乔司月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目光里凝着一层霜,冷声打断:“你哭什么?”
小表妹被她吓到一哽,嘴巴还歪着,眼泪悬在眼眶好一会才掉下来。
“你砸坏的东西是我的,被砸的那个人也是我,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哭?”
乔司月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沉闷内敛的,几乎不与人发生争执,像现在这副据理力争的样子极为少见,就连苏蓉也愣了下。
在苏家人面前,苏蓉总爱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哪怕与他们发生争执的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的两块肉,“碎了就碎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买一个。”
“你买不到的。”乔司月低垂着头,掩去嘲讽似的眉眼。
苏蓉一顿,想起厨房里还在炖的啤酒鸭,随口回了句,“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街上随便找家就有。”
随便?
乔司月太阳穴突地一跳,怒意快要兜不住,苏蓉浑然不觉,朝小表妹招招手,“思思先下楼,一会要吃饭了。”
苏蓉来得无声无息,走得更是突然,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有阴影罩在乔司月脸上,然后一寸寸地渗进心里。
她站在床边许久没动,直到手指被人轻轻握住,“姐姐,你别怕,我有钱的,我给你买新的。”
绷到临界值的心弦似被轻轻拨弄了下,她敛了敛眼睫,“我没事,你先下楼吃饭。”
乔惟弋的手没松,意思很明确。
怄不过他,乔司月只好说:“我和你一起下去。”
乔惟弋这才笑起来。
乔司月回头看了眼,一地的破碎扎得她眼睛生疼,忽然手指被人握住。
力道不算大,但足够温暖。
吃完饭后,乔司月找到在厨房洗碗的苏蓉,“她要住这几天?”
“三四天,到时候你舅舅会把她接回去……”说着,苏蓉想起一件事,“公交车不是改道了,你天天走路回家也不是办法,我让你舅来的时候,顺便把你小学骑过的自行车带上,先将就几天,等你爸发工资了,再给你换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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