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庙会里没什么有趣的小摊,不像日本动画片里那样, 没有烟火、没有捞金鱼、也没有苹果糖。
但是, 幸好这里的风景不错。
凤凰岭算是较为知名的旅游景点,根本不让私家车开上去。
可是当薄禾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十四已经把车停在了一片平缓的空坡上。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方十四下了车,走到副驾位前,替她打开了车门。
薄禾下了车,夏夜里凉爽的小风就拂在了脸上。
“过来, ”方十四对她说, “到我这儿。”
薄禾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他, 没说话, 也没动步。
方十四见她呆呆的样子,也不再跟她多说什么, 伸手抱起了她。
有力的胳膊抱着她的腰和膝窝, 将她整个人放在了车头前。
薄禾腰一软, 用手往后一撑,就摸到了风挡玻璃。
“你这是干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往上坐了坐,怕自己掉下来。
方十四绕到另一边,抬起长腿,稍稍一跃就坐在了她身边,并对她说:“带你看星星。”
*
那天晚上, 他说是看星星,就真的只是看星星。
不仅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还任凭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唠叨。
大概是因为能够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方十四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起从小到大的事情。
方十四的生命里有一道阴影,叫做陶梓。
这个除了长相之外,继承了母亲全部的姐姐,占据着母亲分量最多的重视和教育。
陶梓的英语说得正统而优雅,标标准准的英式腔调。
从小她就是个跳级狂魔,不到二十岁,就在剑桥修完了硕士学位,不到二十五岁,手握陶家和方家的全部产业,而且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比刚接手时翻了两番的市值。
妹妹算是母亲的老来女,生下陶酥的时候,陶一然已经三十大多了。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大女儿身上,把所有的溺爱都用来宠小女儿。
而对于方十四,她似乎只是把精致的五官遗传给了他。
所以,方十四十分理解薄禾的心情。
他耐心地听着薄禾念叨着那些事。
比如弟弟出生起,奶奶就告诉她凡事都要让着弟弟;
比如弟弟想要她的任何玩具,她都要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比如弟弟要考大学,她就应该少回家几次,免得影响他高考;
比如弟弟需要一个“政治老师”,她就应该迅速到岗;
……
薄禾应该是比他还惨。
至少,方十四的姐姐和妹妹从来都没有对他表达过任何不满。
至少,母亲在物质方面,给予他们三个人的东西,都是相同的,包括零花钱、包括生日礼物、包括生命。
薄禾大学时一直都在拼命攒钱,除了做家教之外,大三和大四的毕业季,为了赚钱,薄禾写了上百篇本科毕业论文和答辩陈词。
为了考研究生报的补习班,还有租房子的钱,用的都是她自己赚到的。
上了研究生之后,她每一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拿的都是最高额的奖学金,不仅学费全覆盖,还能有些剩余。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但凭借着兼职和那些不算太多的奖学金,她已经自力更生很久了。
她不是白眼狼。
逢年过节,她都会回家,也会给父母和奶奶带礼物,也会给弟弟带礼物。
这一次,她也不是不想帮,而是她真的帮不上忙。
就算她真的能帮上忙,她现在被导师安排了任务,拴在学校根本离不开。
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区别就在于此。
本科时,修够了学分,修够了绩点,没有人会扣发你的学位证,但研究生阶段却并非如此。
导师就像是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他要你毕业你才能毕业,他不让你毕业,你怎样都毕不了业。
更何况,薄禾喜欢这个研究方向,想要继续深造,她怎么可能不顾导师交给她的工作,被家里人随叫随到?
这天晚上,她诉了很多的苦水。
肚子里装着的这些苦闷,几个小时之内,全都被她倒了出来。
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那片乌云,好像终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变成了她的眼泪,将那些痛苦和不平统统顺着泪水冲走。
凤凰岭的风景很好,晚上一片寂静,但远处又隐隐传来闹市的喧嚣。不过,距离这里很远很远。
她枕着他的肩膀,吹了很久的夜风。
北京七月的夜风也带着暖意,却又透着夜里特有的微凉。
薄禾哭得累了,竟然也渐渐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被褥中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没有干涩的灰尘感,水润清爽,看来在睡前被人认真地清洗过,又拍了乳液。
从床上坐起来,薄禾就看到床下铺着地铺,被子里面还睡着一个人。
那张熟悉而英俊的面孔她自然认得。
原来,昨晚是方十四带自己回来的……?
她掀开被子,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和牛仔短裤,一件不少,一件也没换。
不会乘人之危的这个优秀品质,他似乎从高中时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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