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自己也知,要孟沅不怨她,是强人所难了。
“你们下去吧,哀家想自己静静。”顾太后背过身去,冲两人吩咐。
孟沅望着她背影,心口猛地一沉。
她听懂了顾太后的意思,顾太后不止是为宋云玓道歉,也在为宋云琅。
宋云琅与漪漪之间,果然有她不知道的事,连顾太后也无能为力。
“是。”孟沅同长公主一道起身,轻道,“臣妇不打扰太后歇息。”
她心里对顾太后有些怨,可一想到顾太后待她、待漪漪的好,她又怨不起来。
“怀诚,你告诉我,漪漪与陛下究竟怎么回事?”孟沅立在顾怀诚书案前,遣退左右,轻声质问。
“阿沅。”顾怀诚轻唤一声,从书案后站起身,绕至案前,抬手想要拥住她,尚未碰到人,便被孟沅后退一步避开。
孟沅望着他,抿唇不语。
“陛下要立漪漪为后。”顾怀诚暗叹一声,直言不讳。
闻言,孟沅眼中满是震惊,再开口时,嗓音发颤:“这样大的事,连你也瞒着我。”
“阿沅。”顾怀诚上前一步,趁她不备,拉住她的手,将人扣入怀中,“瞒着你实非我本意,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漪漪嫁与陛下,不想你跟着难受。”
“明知我不愿意,你还帮他瞒着?”孟沅挣扎着,心里恼极了他,“漪漪非你亲生的女儿,你自然……”
对上顾怀诚错愕受伤的眼神,孟沅自知情急之下失言,当即别开脸,把后头没说出的伤人之语咽回去。
当年宋云玓如何纠缠于她,顾太后、长公主都清楚,难道宋云琅就全然不知?
即便他从前不知,当他露出要娶漪漪的心思,顾太后也会告诉他。
蓦地,孟沅忆起楚黛突然出宫那日,问她的关于当年的事。
漪漪是不是听说当年的事,不欲再与宋云琅纠缠,才特意避出宫的?
那今日为何又这样担忧、维护宋云琅?
漪漪出宫后,宋云琅是不是私下找过她?期间发生过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孟沅越往深里想,面色越白,连手足也发僵,生出凉意。
“阿沅,我没有帮他。”顾怀诚双手扣在她肩头,轻叹,“你可还记得,漪漪回宫那日,我手磕伤之事?”
孟沅脑中快速闪过什么。
没等想明白,便听顾怀诚继续道:“不是磕伤的。那日陛下召我入宫,不为旁的,实则向我求娶漪漪。我一怒之下,打了他一拳。他应当自知理亏,没躲,结结实实挨了我一拳。”
“我虽一介文人,那一拳打得可不轻。他想借楚铎生还之事威胁我,我也没同意帮他。”顾怀诚定定凝着孟沅,眼中情意宁和,却浩瀚如海,“阿沅,漪漪也是我的女儿。”
听完他一番话,孟沅心口怒气不知不觉消散大半,渐渐恢复些理智。
宋云琅能不躲不避受下那一拳,多少比宋云玓敢作敢当些。
只是,借楚铎生还之事威胁?
孟沅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想去,却总不得要领。
“禀陛下,瑄王及其埋伏的私兵、党羽已被臣处置,瑀王、鉴云大师也各自着人看守,如何发落,还请陛下明示。”孔肇立在御案前两步之距,躬身禀报。
宋云琅一手搭在雪寅脊背软毛,一手支在御案边缘,轻捏眉心。
瑀王半疯半癫,处置起来不难。
如何发落宋云玓,他却尚未想好,杀了不值当,留着又碍手碍脚。
“暂且幽禁在行宫。”宋云琅淡淡应。
“是。”孔肇领命。
“那仇氏不肯随林金离开,执意求见陛下,不知陛下是否传召?”孔肇以为,那仇氏简直执着到愚蠢。
先前同瑄王勾结,如今陛下正对瑄王党羽发难,她心里仍只记得仇怨,偏往虎口上撞。
陛下不取她性命,便是仁至义尽。
“不见。”
宋云琅现下只想见她一人,却还不能光明正大见。
语气略带烦闷:“把人交给楚驰,就说朕会秉公处理。”
他答应漪漪,要替楚驰查明真相,可要发落定国公,也得等到他降下立后旨意之后。
漪漪最敬重的便是她阿娘,婚事定然想得到孟沅的首肯、祝福。
宋云琅当下便能降旨,可他不想委屈她。
总得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安心乐意嫁与他才好。
他拿起奏折,示意孔肇退下。
立在御案前的人,却迟迟未动:“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何事?”宋云琅头也未抬,随口问。
孔肇心内挣扎一瞬,终于对宋云琅撒了个谎:“昌远伯与瑄王暗中勾结的罪证,有些来往密函乃谢姑娘交给臣的。臣曾向谢姑娘许诺,若她先臣一步找到罪证,大义灭亲,臣便向陛下恳求,让她将功折罪,免于责罚。”
按大晋律法,如昌远伯这种逆贼,其家眷或流放,或发卖,无人能幸免。
谢兰姝那样的姑娘,没入贱籍?
只一想,孔肇心里便一阵不舒服,他也不明白,自己见惯生死,为何会对谢兰姝心生恻隐。
她口气不小,却终究没在他之前找到,按理,他不必再管她。
谢兰姝愿赌服输,在被带走时,甚至没向他恳求一句。
是个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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