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神半天。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太着急了……”
她也回吻了他。
昆山玉君紧绷的腰骨松懈下来。
能浪子回头就好。
这匹烈马从来没有缰绳,他想要套牢她,就要使出不一样的路数。
天帝绯红的手指强势又从容插入男人的黑发,揽住他的后脑勺,带着一点压迫的意味,让他弯下腰跟她亲吻。很不可思议的,这女子的身躯分明比他纤细、单薄、弱不禁风,偏偏却做了他的主宰,肆意驰骋在终年不化的雪山之上。
江霁禁不住贴紧着人,舌根生出血腥的蜜津,他又疼又热,甘之如饴。
他吻得闭眼喘息,唇瓣隐约触碰到了异样。
她唇角两边微微勾起,好似在笑。
……在笑?
如同一场毫无预兆的噩梦,昆山玉君猛地惊醒。
她站在他的面前,嘴角勾着。
的确在笑。
她指尖勾了一缕他的墨发,似是嘲讽,又似是怜惜,“师祖,您怎么还是如此天真?一份随时会凋零的情爱,怎么比得上我永恒的诸天权势?你的道变了,可我的道,自始自终,都是万世不死。”
“我自然是要诸天唯我至尊哈哈!!!”
绯红狂笑着,用他的妖刀震碎了灵府,彻底杀了“自己”!
这一刹那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江霁甚至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她死在面前,鲜血飞溅,身体从他胸膛前滑落。
“……红……红……”
他眼珠子轻轻抖动起来,说不清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死了。
他的女主,死了。
她彻彻底底,抛下他了。
面前一片鲜红泅开,江霁望着一阵晕眩,胸口涌上了恶心感,他猛地咬住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
可是还是难以呼吸。
他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衣襟,不自觉地喘气。
疼……好疼。
而绯红这一死,天神道劫失去了“主人”,它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最后遗留的一缕心魔的气息,疯狂暴走,屠杀天魔碑。
天帝法相陨落,诸天同悲失色。
“始魔……死了!!!”
四大魔主彻底绝望。
始魔从众生恶意之中诞生,无相无形,某种程度来说,是他们的力量之源,他消亡了,它们的力量同样也被削弱了!
四大魔主咬牙辱骂,“天帝那个疯子!!!”
谁能想到呢,她看起来漠视众生,竟然做出同归于尽拯救众生的事情!
“红儿……”
阿修罗帝嘶哑失声,“这就是你的……你的多情道吗?”
多情合欢一道,即是,行多情之岸,合天地之欢。当天魔入侵,万物生灵涂炭,天地亦难得欢愉,所以你才要……以多情之身殉天地之道?妄机宜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的贪婪与野心,但最后仍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阿修罗帝缓缓闭眼,泪痣鲜红欲滴。
他指尖钻出了一段金色丝线,它蠢蠢欲动。
阿修罗帝没有阻止这一根帝者情丝,他轻声地道,“去罢,去替我,看一看她,摸一摸她。好好告诉她,我神国无爱,此生最爱她。”
有软肋又如何?
众生在世,谁能无情?
金色情丝破开神国屏障,融入了众生万千情丝当中。
漫天的红缠裹着那一具尸体,江霁的手脚被情丝红线割破、划伤,他始终不动,固执又阴沉抱着绯红的尸身。
“父亲!”
女儿们都焦急无比,她们被情丝弹飞,根本进不去!
“父亲您快出来!”
他会被众生情丝穿透的!
绯红这一场天地殉道,生灵无不动容,他们、她们甚至它们,都为她生出了情丝,憧憬、尊崇、爱慕、迷恋。
实力,地位,威望,他好像什么都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如果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意义,那他又为什么而存在?他以为自己清晰找到了出口,但最后仍旧被封死。一根根情丝穿透江霁的肩膀,血肉淋漓,他的乌发也渐渐染上了一抹霜白。
直到红衣白发,与她一模一样。
江霁缓缓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他沙哑地说,“我……不轮回了……我跟十一,就在这里陪你,可好?”
不轮回,不重生,让一切归于寂焉不动情。
不会再有第二个昆山玉君江霁了。
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天帝绯红了。
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江霁怔怔想着,眼泪不知何时滑落下来。
众生听见了一道散漫的笑声。
“是哪家的少年郎在哭呀?哭得我坟头都湿了。”
江霁低头一看,一只血迹斑斑的手从红线情茧中爬出来。
他呼吸滞住。
紧接着一阵狂喜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江霁立即用手扯开红线,哪怕他被一根根情丝割得掌心血肉模糊,森然见骨,“红……红!”
遮住她脸庞、肩颈、胸脯的红线越来越少,露出原先的嫁衣与璎珞,一丝金光折入江霁的眼珠。
他动作一顿。
她戴着一副面具,黄金四目。
面具最上方一对眼睛形状显出了她的眼眸,燃烧着焰火的赤红双瞳。
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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