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过雪儿递来的食盒,莫轻轻先招呼人坐下, “那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准备。”
“有劳掌柜的。”
嘱咐关阳阳上壶热茶, 莫轻轻便转身入厨房,新熬了两份豆乳茶, 再拣上一盘点心,装进食盒。比之往常,她还多放了一碟淮山糕,也算是对老主顾的回馈吧。
雪儿是柳妙妙的贴身婢子。
自打任修离开, 她就甚少见过柳妙妙, 不过每日,这姑娘都会让婢子来买一份吃食。食肆每每推出新品,吃食也会时不时随着更换。但近日, 柳妙妙极偏爱豆乳茶和甜甜的点心, 已连续好几日没换过口味了。
提着食盒回到外堂, 交给雪儿,她问道:“柳姑娘可还好?”
“掌柜的放心,姑娘可好着呢, 前段日子想通了, 如今人神采奕奕的,还总念着您。今早才说, 待雪停就要来食肆坐坐。”
莫轻轻闻语嫣然。
“那麻烦你帮我带一句话, 就说不管柳姑娘何时过来, 我都欢迎她。”
“掌柜的放心,我一定将话带到。”
雪儿甜甜一笑,付了钱,便道声告辞,撑起伞钻进了茫茫大雪中。莫轻轻转身走至柜台,将钱交给苏瑾,安静看他又多记上一笔,心里美滋滋的。
一道目光从柜台后的二人身上挪开,方如萱眸色微沉,神情木然,捏着长竹管在杯里戳几下。动静惊扰了正专心品尝淮山糕的陆文嫣,不解看她两眼,又再瞧瞧柜台方向,鼓起的腮帮子微微一耸,笑得倾身凑近。
“怎么,萱儿吃醋了?”
方如萱面色一红,低声嗔怪,“你别胡说!我只是……只是觉得,莫姑娘清清白白的,何苦要跟一个花楼姑娘来往甚密,也不怕遭人非议。”
闻言,陆文嫣缩回身子想片刻,搁下糕点,摸出帕子擦净指尖,端得一本正经。
“你啊,就是对人家姑娘有成见,花楼姑娘怎地了?你可知,那些个姑娘,不是被人牙子拐卖,就是被敛财鬼爹娘用作卖钱,再不然,爹娘过世走投无路,身世都极可怜。”
“这……说的当真?”
“当然了,你想,若非有难处,谁不愿吃饱穿暖,好好在家待着,还有爹娘疼?”
陆文嫣说得一脸煞有其事,虽是半信半疑听进,但方如萱还是心头微动。忆起往日的鄙夷和不屑,更是垂下眼帘,默声良久,才再抬眼问:“你又是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书里看的!”
“书里……”顿时,方如萱眉头一松,既无奈又好笑,“定又是那些不正经的话本里胡乱写的吧?你平日少看那些。”
“话本也是书,哪有正经不正经之分。”
“当然有了。”
…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内,二人围绕“话本到底正不正经”开启了拉锯战。
食肆不大,这会儿也不算闹热,即便她们的声音轻又缓,但还是被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尤其离得最近的莫瑾二人。
这可谓是莫轻轻平生所见里,最为优雅平和的辩论赛,你一言我一语,有来有回,谁也不多抢一句,也不激昂,慢条斯理叙述自己的观点。途中若有人累了,停下喝口茶,另一人也耐心等着。
莫轻轻头次觉得,平日事事讲究规矩和脸面、满嘴正经的千金小姐,认真起来倒也别有风趣。尤其是在这样的午后,厚雪掩盖生气,万物俱陷沉寂时,她们更显生动亮眼。
这般听着看着,这个雪日,她倒不觉得有多乏闷。
这场大雪连下三日才歇,苏瑾也足足耽搁了三日。怕他心急赶路,雪刚停,莫轻轻就准备给他践行。早早将食肆打烊,还领着关阳阳和刘老五也一道回了家。
得知苏瑾要离开,李月英夫妇既不舍,又热情,坚持要在自家备上这顿践行宴,莫轻轻不好拂了二人的意,便也应下。
院子门未关,一行人刚抵至近处,浓郁的香气就从里头漫出。莫轻轻立马抬下巴,耸着鼻子仔细嗅了嗅,似是蒸猪肉的味道,还混着淡淡米香,这是……她的两只杏眸登时变得亮闪闪,兴奋道:“是粉蒸肉的味道呀!”
说罢,不等其他几人反应,便兴冲冲往里跑。
正忙着在院里喂鸡的何天旺,瞧见飞奔进来的身影,才刚张口,“轻轻来……”
“何叔,我去帮婶婶的忙。”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人已冲进了厨房。
“嘿,这孩子……”
紧接着,苏瑾等人也入了院内,他一把抛撒下谷子,立即迎上前,拦住正也要跟着进去的苏瑾。
“你就别去了,厨房地小,待不下这么多人。来,坐,都坐,我们帮不上忙的,等饭好就行。”
何天旺将三个男子劝进堂屋,在桌前坐着,又各自满上一碗酒,率先举起道:“来,咱们先喝一口。”
食桌是拿两家的桌子拼凑在一起,搁在窄小的堂屋里,倒显得有些宽敞。几人不好回绝,只得一同端起碗,尤其是刘老五,同为爱酒之人,格外豪爽,与何天旺的酒碗一碰,便仰头饮尽。
何天旺自然不会甘于人后,二人你来我往好不快哉。
唯剩苏瑾和苏彦二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互视一眼,无奈摇头。
喝酒谈乐声飘进李月英耳里,怎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气得锅铲一扔,叉腰大声训斥两声,外堂才终于消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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