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咳喘之症,若是溺水便是九死一生。
无数次告诉自己要狠心。
要狠心。
可是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那块嵌水晶金圈,又出现在面前。印朝暮说,水好冷。是啊真的很冷,水里真的很冷。
兄长也感受到了吗。他的心是冷的,他的身体也是吗?也能感受到冷意吗?
他的生辰就在后日了,原本想等着他的生辰过后才走的。
那么多的恩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还,她努力地做好一切,努力地想让他骄傲。
但是总是搞砸。
蓁蓁的动作停止,她抬头问池仙姬,“兄长在何处。”
池仙姬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赶紧说,“雨渐应当去了竹林。”
“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跟他闹脾气。”
池仙姬上前,轻轻握住了少女的双手,绝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伤。
蓁蓁却是将手抽出来,躲避了她的触碰。
池仙姬受到冷待,她的眼圈又红了,“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不是。”
蓁蓁简单地否认了,一时半会儿她也难以消除戒心。
池仙姬或许,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对兄长动了真情,不愿看到兄长难过,才选择将真相说出吧……
“雨渐一直都是一个人,我看他把你留在身边,是当做亲生妹妹看待的。雨渐他啊,是很疼他妹妹的。”
“他妹妹叫做翩翩,以前总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地唤他哥哥。后来他妹妹没了,他很难过,可雨渐从不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什么都自己担着,但他也是人,也有心。”
“你那样说,会伤到他的心。”
“他看上去冷冷的,其实比谁都心软,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是啊,医者仁心。当初他为什么救她,为什么将她留在身边悉心教导这么多年。
为什么教她医术,教她立身做人的本事?她对兄长而言,真的只是责任而已吗?
蓁蓁,别伤他的心。
池仙姬的话语仍旧萦绕在耳畔。
蓁蓁不禁感到困惑,她也有那个能力吗?
他永远都是冷漠强大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从来不会流露出半点脆弱。
蓁蓁走到湖边,仍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上次,白雨渐就是在这里倒在地上。
那样的颓废、易碎。
其实他也有脆弱和不完美的一面。
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感到悲伤和痛苦。
她为什么忘记了呢?
蓁蓁看到了一个酒坛,那酒坛里空了一半。
她还记得是她八岁那年,跟他一起亲手酿造的。
他们一起将酒坛埋在了桃花树下,约定好等她及笄就挖出来喝掉。
他竟然自己喝掉了一半,这个人真是……
酒鬼转世吗?
白雨渐靠在树下,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肌肤有些发红,看上去竟像是气色好些了。
只是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
蓁蓁蹲在他的面前,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发觉他是寒气入体,脉象极不稳定。
还喝了这么多这么多的酒。
晶莹的酒液润泽薄薄的唇瓣,顺着下巴滑落,喉结也沾上了晶莹,透着诱人的光泽。
蓁蓁的手,隔着空气描摹他的轮廓。
“为什么不说呢?”
“你去救我这件事,你要是说了,我肯定会原谅你的。”
毕竟,她是那么那么喜欢他。
“兄长。”
她仗着他酒醉不清醒,轻轻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兄长,我……”
第20章 020 去燕京
又将后面那些话给咽了进去。
说不出口,好像用什么言语都难以表述。
兄长。
兄长。
兄长。
蓁蓁低低地唤。
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有听见。这么冷的,像是一块冰的人,竟然也有这般滚烫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少年的他。
少年的他与现在的他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会更加贪杯。
他喜欢喝到酩酊大醉。可他酒量又不好,那个时候她年纪可小,就看着他在面前醉倒下来。
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醉眼朦胧的时候,看人显得特别深情,特别勾魂。
他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夜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旁边东倒西歪的酒杯。
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总是很寂寞。
他年少失去双亲,一个人走过许多日夜。
他哪天要是喝的太多了,第二天就不会出诊。
酗酒的日子,每年都是在除夕夜,他会变得絮絮叨叨,不是叫她多添衣,便是拉着她,给她讲解医书上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
后来她猜想那个日子,应当是他父母的忌日。
他不说话,蓁蓁便陪着他不说话。万幸,他还记得要给她做饭。
他会把糖当成盐撒,做满满的一桌子菜,自己并不吃,只是看着她吃,然后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瞿越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后半夜才会回来,与小小的她一起,将醉得不行的少年抬到榻上。
蓁蓁晚上睡在他身边,她似一个小暖炉,总是被长手长脚的少年抱在怀里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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