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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似乎是缓过了那口气,孩子的眼睛,再一次缓缓地睁开了。
    那道衣袂如雪的身影,就这么映在了孩子清澈的瞳仁之中。
    小小的嘴唇开合,微弱地喊了一声,
    “娘……”
    少年一怔。
    他有些窘迫,却用冷漠的神色掩饰着,低低地说,“我不是你娘,”
    “也不是你爹。”
    他一脸正色。
    小孩儿分明不懂,眼里却飞快滚出泪来,登时糊得整张脸脏兮兮的,张着嘴,看样子是准备大哭一场。
    这刚刚缓过气来就嚎啕大哭,很是容易窒息,少年连忙摸了摸怀里,竟是摸到小半块点心,他掰碎了喂进小孩嘴里。
    许是那甜丝丝的滋味安抚了小孩的情绪,总算是止住了哭声。
    少年松了口气,他又伸着袖口,把小孩脸上的泪水擦去。
    “我问你,你快要死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死。这个字一下子震住了小孩,没应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抽噎着,
    “我……我看见了娘亲,还有爹爹……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是我觉得好温暖,好温暖,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接我……”
    “你也失去了父母双亲么?”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寂寞。
    他不知不觉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慨。
    但孩子显然听不懂,睁着亮晶晶的眼眸看他。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
    那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少年便了然,许是生了一场热病,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他垂下眸,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以后,你就叫蓁蓁吧。”
    “蓁蓁。”
    少年冲她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细白如玉,“你可愿,同我归家?”
    ……
    不知是第几次,梦见那一年了。
    梦里她还是小小的孩子,身染重病,却遇到了一生之中的贵人。
    她将脏兮兮的手,放在那只细白的掌心,被他紧紧地握住。
    那个少年似乎冲着她笑了,明明在笑,眉眼却愈发冷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他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上面却落了细碎的雪,随着一眨眼,就会簌簌往下落。
    他说,
    “我厌恶被人触碰,你要记住了。”
    但是他却那样紧地握着她的手,下一刻,一件雪白的还沾染着体温的外袍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握住她的手,然后把她轻松地抱了起来,她蜷缩在他的怀里。
    少年体温偏高,烤得她冻僵的手脚都暖融融的,一点一点地恢复了血色。
    她不禁将身子靠得离他更近一些。
    好香,这个人好香啊,就好像……好像娘一样。
    她之前待的地方,有一个她会喊作娘的女人。她知道,那并不是她的娘,那只是一个给她饭吃,教她一些奇怪的东西,不听话,还会打她的女人。
    后来,她把自己赶出去了。
    娘这个称呼,应该属于……
    应该属于这么香,还有这样温暖的胸膛的人……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不住,她低低喊了一声。
    “娘。”
    他忽然站定。一道清寒的声音,倏地在头顶响起。
    “我不是你娘。”
    她咽了咽口水,从衣袍里探出脑袋,怯怯地看他,漫卷而过的风霜,撩起他鬓边碎发。
    少年那双桃花眼中深邃润泽,好似漂浮着碎冰,又似春江涌动,孤月寒照。
    “你可以唤我,兄长。”
    那一年,她六岁。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就到了冬日。
    宫城内外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太行一年一度的祭祖仪式,在郊外举行。
    祭祀之日,皇帝摆着大驾,带着百官、外臣、诸部大人,以及后妃们,来到郊所。
    祭祖持续三天三夜。
    众人歇息在斋宫之中,斋宫建有正殿,寝殿,钟楼,值守房,巡守步廊,以一重宫墙,一道御沟围护。
    建筑坐西朝东,顶部用绿色琉璃瓦覆盖,皇帝会在寝殿中独宿三昼夜,不可与妃嫔同宿。
    殿前露台上,左边是斋戒铜人亭,右边为时辰牌亭,还有一处极有名的园子,唤作集芳园。
    亭阁假山,游廊池沼,古柏参天,最近正是红梅盛开的季节,皇后起了游兴,便带着婢女带园中赏梅。
    听闻前边还有牡丹可赏玩。
    “这样寒冷的冬日,竟然也有牡丹花开?”蓁蓁不免惊讶。
    玄香道,“想来是暖房里烘开的,摆放出来供人观赏。”
    那牡丹开得极好,富丽堂皇,她看得心满意足,只是时辰晚了,便想着早些回去歇着。
    却与两个女子狭路相逢,一杏黄宫裙,一翠绿衣衫,蓁蓁认出,是近来宫中添的新人。
    对面之人,明显也认出了皇后。
    杏黄宫裙的长得美些,只站在那里也不走近,无声地打量着对面披着狐裘,面容白皙的少女。
    想来,她就是那皇后魏氏。
    到底不如做贵妃时的专宠,皇帝这段时日,每月初一十五,才到那碧梧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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