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听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全京城都少有能比得过她的。
她素来心高气傲,一听乐坊里的乐师竟敢如此自夸,当下便起了兴致,优雅地敛袖起身,仰起纤长细白的颈,声音娇细清脆如莺啼,带着跃跃欲试,“哦?我倒要看看,这些乐坊的乐官能有什么能耐。”
一行人直接从赵府出发,坐着精致奢华的马车去了春风楼。
盛听月做东,直接包下了最大的雅间,让坊主把楼里最厉害的乐师都请过来。
坊主见她出手阔绰,料想她背景不凡,不敢耽搁,忙依着她的吩咐,将人都带了过来。
八人擅长的乐器也不尽相同,共同点便是都长得唇红齿白,瘦弱得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其他几个人小声议论着这些乐师的长相,只有盛听月是真心过来讨教的。
她让婢女掏出大额银票砸在桌上,素手一挥,让他们各自使出自己的本事,谁奏得好,重重有赏。
八人连忙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讨好眼前的贵人。
只是他们弹奏出的靡靡之音,听在盛听月耳中,简直如孩童闹着玩一般。
刚听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盛听月便大失所望,秀眉微挑,视线扫向其他人,“这种水平也值得你们如此夸赞?”
几人面面相觑,皆有尴尬。
她们也不是真心过来听曲儿的啊……
“你们自己听吧,我出去透透气。”盛听月轻哼了声,起身离开了雅间。
她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春风楼转悠,走过一间间雅间,直到走到尽头的角落,原本懒散的眸光倏然亮了起来。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悠扬清远的箫声,仿佛置身苍茫竹海,随风扬起万千竹叶沙沙作响,令人心旷神怡,灵台清明。
盛听月不自觉循着箫声过去,推开藏在不起眼角落的门,看见一位生得干净清秀的青衣少年。
箫声停下,少年有些紧张地望着她,“不知姐姐是?”
盛听月莲步轻移走进雅间,扫了眼屋中简陋的布置,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你是这里的乐师?叫什么名字?”
随着她的走近,少年不自觉羞红了脸,不敢看她清绝明艳的面孔,小声答:“越忻。”
盛听月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刚才我让坊主叫最厉害的乐师过去,你为何不去?”
越忻红着脸低头,握紧了手里的箫,有些局促地道:“我,我是新来的,资历尚浅,坊主还不让我见客。”
盛听月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的是最次等的箫,即便这样都能吹出如此动人的声音,足见他的不凡。
“再吹一曲我听听,就吹刚才的《眉间雪》。”
“您知道这首曲子?”越忻眼眸晶亮,那是只有遇到知音才会不自觉流露出的惊喜情绪。
盛听月被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取悦,得意地弯了弯唇,微仰起下巴,“那是自然。你再吹旁的不出名的曲子,我也一样认得。”
“真的?”
“当然是真的,”盛听月的好胜心被激起来,像个不肯服输的孩子,“不信你试试。”
她在屋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搭在铺了藏青色锦缎桌布的圆桌边缘,闭上了眼,专注地听他吹曲。
越忻吹一曲,不过听了几息,她便能准确地说出曲名。
“《五指梅》。”
“《泉涧流水》。”
盛听月与越忻十分聊得来,他们志趣相投,都喜欢那些孤僻高雅的曲子。
直到临近酉时末,盛听月看时辰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跟越忻告别。
“下次我来春风楼,点名跟坊主要你。”
“可是姐姐,万一那时我在陪别的客人……”
“放心,我会跟坊主说的。你有如此大才,何必奏给听不懂的人?”
言下之意,往后他只需陪侍她这一位客人即可。
越忻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欢喜,“姐姐说得是。那便多谢姐姐了。”
从春风楼回来,盛听月凑巧遇到下值回府的赵景恪。
夫妻二人同时下马车,在府门前碰了面。
他们却并不像外人传言的那样恩爱,顶多是相敬如宾。
盛听月瞥了一眼他,随意地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漠不关心地收回目光,和婢女一同往府里走去。
赵景恪本想叫住她,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移开了视线。
他眸光微暗,唇边的笑意也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收敛情绪,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穿过七曲八折的回廊,潺潺清溪自廊下流过,盛听月脑子里还在回想,跟越忻一起谈论过的曲子,一时间没发现身后有人。
等快走到后院,她才发现身后那道影子,转回身,秀眉微蹙,不解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的书房不是早就走过了吗?
他不去书房,跟着她去后院作甚?
从方才起,赵景恪就发现盛听月今日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猝不及防听见她的问话,赵景恪也停下脚步,高大颀长的身影立在她身后,目光温柔望着她,声音带笑地提醒:“听月,今日是十五。”
听他这么一说,盛听月才想起来,又到了十五。
按照他们成亲时候的约定,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一同用膳,一同……就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