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山路尽头。
他一眼便看见坐在树下的盛听月,乌沉的眼眸霎时亮起,还未等马匹完全停下,便迫不及待地下了马,扑向树下的那道身影,“月儿……”
蔫巴了一整天的盛听月,看见他过来,眼中顿时漫起了水雾,嗓音带着浓重的委屈和哭腔,“赵景恪,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我来晚了。”赵景恪将她拥进怀中,怜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握住盛听月的肩,担忧的视线上上下下扫过她全身,紧张地问:“你可有受伤?”
盛听月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赵景恪一直处于心悸心慌的状态,到现在过快的心跳都没有平稳下来,圈着她的手臂仍在不自觉地轻颤。
他的呼吸声很重,泛红的眼尾微微濡湿,整个人都被劫后余生的后怕所淹没,“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知道他这几天夜里都不敢合眼,一闭上眼睛,就会忍不住去想盛听月如今怎么样了,符越忻有没有让她受委屈。想得他心里焦灼难耐,哪里能安然入睡?
盛听月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我渴了……”
赵景恪忙解下水囊,打开封口,喂到她嘴边。
盛听月靠在他怀里,手搭在他清瘦的腕骨间,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甘甜微凉的泉水入喉,又终于不再需要跟着符越忻亡命天涯,她整个人都重新焕发生机,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
盛听月这时才发现,赵景恪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眼下泛起青痕,眸底也布满了红血丝。平日里他的衣袍从来一尘不染,干干净净,这次他的袍角沾满了灰,被树枝刮破了一道都没发现。
盛听月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下巴,还被冒出来的胡茬扎了一下。
赵景恪捉住她的手,揉着她的指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盛听月鼻子莫名发酸,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颈窝,瓮声瓮气地道:“回去以后,我有话跟你说。”
看在他这么尽心尽力找她的份上,她勉强决定暂时不跟他斗气了,先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起码要知道他不肯说出身份的原因。
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罚他。
赵景恪专注地凝视着她,帮她把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温声道:“我也有话跟你说。”
两人说话间,有高头骏马自身旁奔腾而过,盛听月好奇地朝那边看去,“那是谁?”
视线还没转过去,就被赵景恪不着痕迹地捧着脸,轻轻转了回来,“谢小将军。”
盛听月轻轻“噢”了一声,没心情再关注别人,疲惫地靠在他怀里,“赵景恪,我想沐浴,想睡大床,想吃好吃的。”
赵景恪眸含心疼,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好,我这就带你回去。”
他将盛听月打横抱起,回头看向谢迟晋。
后者冲他微微颔首,示意赵景恪放心离开便可,这里交给他。
赵景恪点点头,临走前,察觉到符越忻看向这边,他微侧了侧身,将怀中盛听月的身影完全挡住,看向他时眼中杀意弥漫。
符越忻脸色惨淡,收回视线,垂下了头。
赵景恪抱着盛听月上马,坐在她身后,单手攥着缰绳,另一条手臂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他的御马术比起符越忻好了不知道多少,回去走的明明是同样的山路,坐在马背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这次盛听月一点罪都没受,甚至还靠着赵景恪的胸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她已经被安排进了城中最大的客栈,身上清爽干净,衣服也换了新的,里衣是柔软的白棉,外面穿着柔韧合身的雪缎衣裙。
刚坐起身,客栈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端着汤药的赵景恪走了进来。他也重新收拾过,换上了月白色的窄袖锦袍,如缎的乌发整齐地束起,眉目清隽温柔,周身风华皎然。
赵景恪来到床边坐下,舀起一勺汤药,细心地放在唇边吹了吹,“月儿,先喝一碗安神汤。”
盛听月正好睡得久了有些头疼,便没有抗拒,乖乖喝了安神汤。
喂她喝完,赵景恪刚放下空碗,就听见盛听月问:“你给我洗的澡?”
赵景恪迟疑地转回身,“……嗯。”
盛听月脸颊微红,忽然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别扭,娇气地道:“谁、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赵景恪轻咳了声,“我怕你睡得不舒服,就……”
这次出城,随行的都是男子,没带她的婢女过来,所以只能由他来帮她清洗。
盛听月庆幸自己睡得沉,没在他帮她洗澡的时候醒过来,不然她完全想不到要如何面对。
她脸上热意攀升,只想尽快换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
赵景恪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沉默了片刻,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外面怎么这么吵闹?”
“你想跟我说什么?”
赵景恪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如今在敖城,今日是当地的花灯节,所以一入夜便热闹起来了。”
盛听月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惊诧道:“现在外面已经天黑了?我睡了一整天?”
赵景恪点点头,“嗯。”
盛听月只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久,但她没想到能睡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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