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颈项上系着一串九只血玉鸾铃,杨林东一见那铃铛,眼睛红得简直要滴血——一只这样的血玉鸾铃都稀世罕见,何况是九只!而这人竟将价值连城的法器系在拉车畜生的脖子上。
杨林东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一头畜生面前产生自惭形秽的错觉,气恼之余,不由好奇这白虎拉的玉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他扫了一眼来人,不见旗帜族徽,玉车上不见纹记,这奢靡张扬的做派也不像世家子弟。
杨林西也听到了鸾铃声,悄悄探出头来张望。
杨林东从乾坤袋里取出家传的应灵石探了探,放下心来,对弟弟道:“放心,车中之人没什么修为,大约是商贾之流。”凌州等地有些名商巨贾富得流油,不过终究不入流,自家子弟不能入道途,只能花重金雇些修为不错的散修当护卫来撑撑场面。
他讥诮道:“前阵子就听说重玄凌州的岁贡出了岔子,大约是缺钱缺狠了,连这种下九流也请到门上来坐客。”
正说着,对面一行已向石梁走来。
那石梁本来还算宽阔,奈何那辆车着实阔大,他们一走,杨氏兄弟一行便不能通过了,那队人又走得极慢,仿佛车里载的不是人,而是一碰就碎的豆腐,偏生那道石梁特别长,如一道长桥横驾在两山之间,以那群人的速度,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通过。
杨林东横行霸道惯了,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转头向个僮仆使了个眼色。
那护卫快步上前,向来人道:“我们家公子急着赶路,劳驾让一让。”
对面打头的护卫抬手示意同伴停车驻马,挑着下颌道:“我们家公子也急着赶路。”
杨氏家仆道:“我们家公子身体不适受不住,你们为何不飞过去?”
那护卫也道:“我们家公子心情不佳,偏不飞。”
正说着,车里传出道慵懒的声音,竟比那鸾铃还清越,又飘渺又空灵,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前面是什么东西挡道?”
因了姓名的缘故,杨氏兄弟平生最恨“东西”两字,那杨氏家仆是他们亲信,自然也同仇敌忾,气愤道:“你可知道我们家公子是什么人?”
那护卫嗤笑了一声:“什么人?”
杨氏家仆昂起头道:“罗浮山杨氏的大名你们可听过?威震东西部州的平海剑伏波真君便是我们杨氏家主,这两位正是杨老家主嫡亲的孙子。”
说起家世,杨林东也露出自矜之色,孰料那护卫并未露出惊惶之色,反而笑道:“区区杨氏也敢拦我们家公子的车,你们可知道我们公子是谁?”
杨林东心头一突,随即传秘音安慰弟弟:“那些人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话音未落,便听玉车中的人又道:“我道是什么东西,原来不是东西,是两条丧家犬。”
杨林东冷笑道:“这位朋友,在下不曾得罪于你,为何出言不逊?”
车中人轻笑了一声,那护卫道:“我们公子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
杨林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那护卫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看见你这张丑脸就嫌碍眼,听见你喘气就觉刺耳。”
车中人道:“与他废什么话,杀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语调仍旧懒洋洋的,仿佛杀人只是件乏味的琐事。
杨林东简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下一刻他便知不是说笑,因为那护卫已拔出佩剑,锃亮剑身在日光下放出慑人剑芒。
杨林东知道自己遇上了恶人,不由脊背发寒:“只是狭路相逢就要杀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车中人道:“本公子就发发慈悲,让你做个明白鬼。”
那护卫接口道:“我家公子出身长留姬氏。”
杨林东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知阁下是姬氏哪位公子?长留姬氏与杨氏是世家,姬氏家主严陵道君与家翁更是知交……”
车中人有些不耐烦:“怎么还不动手?”
那护卫道了声“遵命”,便即手执长剑飞身而下。
不等杨林东回过神来,冰冷的剑锋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
杨林西在兜子里缩成一团。
杨氏家仆道:“你们杀我家小主人,不怕姬、杨两家结怨么?”
车中人懒懒道:“不怕。”
杨氏家仆打了个哆嗦,这山里寂无人迹,只要这些人将他们灭口,有谁知道人是姬家人杀的?
杨氏众仆都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像鹌鹑似地挤作一团瑟瑟发抖,谁知那侍卫却不来取他们的性命,只问主人道:“那个傻子要不要杀?”
车中人道:“不必,送回去给杨伏威逗逗闷子。”
那侍从道声“遵命”抖了抖剑上血珠便还剑入鞘。
为首的杨氏家仆道:“你们……你们不杀我们?”
那护卫一笑:“杀了你们,谁回杨家通风报信?”
他顿了顿道:“回去告诉杨伏威,杀他孙子的是我们家公子,长留姬氏的天枢道君。”
第38章
夜幕低垂, 玄委宫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犹如白昼。
谢汋走到郗子兰的寝殿凝香殿前,夜风送来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他深深吸了一口,让这股特有的馥郁香气充满肺腑。
郗子兰爱香, 尤其是珍稀的香草, 无论她住哪里, 四周总是芷兰环绕, 这股香气也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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