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俨捏了捏眉心:“无论如何,我们先去重黎殿查验一下姬若耶的尸身,然后将此事告知姬重宇。”
……
半夜三更,重黎殿中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夏侯俨和谢汋御剑飞到殿前云坪,便即直奔偏殿而去。
殿门已被阵法封锁,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有姬若耶的侍从,也有重玄弟子和重黎殿的仙侍。
看到掌门驾到,众人纷纷让开,一个姬氏侍从打扮,相貌俊秀文弱的年轻人上前揖道:“仆拜见夏侯掌门,玄镜仙君,道君的仙蜕就在殿中,事发后仆一直在此地把守,没有人进去过。”
他又指了指一个仙侍道:“道君是吃了这位仙侍送来的糕点忽然七窍流血的。”
那仙侍一脸惊恐,拼命摇着头:“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俨认出他是姬若耶的贴身侍从,点了点头,便即走进殿内,里面的一应物事都没人动过,杯盘碗盏和残羹冷炙都原封不动地摆在案上,包括那碟少了一块的桃花酥——据侍从说,姬若耶正是吃完那块桃花酥后一命呜呼的。
姬若耶的尸首被人放在卧榻上,双目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帐顶,七窍中流出的血痕还在,看着十分瘆人,生动地诠释了何为死不瞑目。
不过夏侯俨和谢汋不约而同地认为他这副模样要比活着时顺眼得多。
夏侯俨转头向那姬氏的侍从道:“可否容我探查一下道君的经脉?”
侍从道:“这里没有做主的人,小人就斗胆替道君做这个主吧。有劳掌门。”
夏侯俨将两指搭在尸首冰凉的手腕上,将一缕灵气注入他经脉中,那缕灵气未能行至心脉便已消外逸消散,显然他已死得透透的。
“如何?”谢汋道。
夏侯俨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太迟了,已经药石罔效。”
那清俊侍从长揖至地:“小人斗胆,敢请掌门为道君召魂聚魄。”
夏侯俨颔首:“原是我分内之事。”
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个聚魂瓶,便即捏诀施咒,不一会儿,便见一缕缕烟雾似的东西汇入瓶中灵液里。
这姬若耶的魂魄,自然是要随着尸首一起送回去给姬重宇的,至于他要怎么处置那瓶子里的东西,找什么样的借口,便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夏侯俨将那瓶子塞入尸首的衣襟里,便即向姬氏家主姬重宇传音。
姬重宇自然要震惊悲恸一番,夏侯俨嘴上道着节哀,心里恨不能将姬重宇这老狐狸碎尸万段,人在重玄出事,好处却半分没有,真真是为人作嫁。
安慰完痛失亲人的姬氏家主,夏侯俨便吩咐弟子去准备棺柩和灵车,对那忠心耿耿的侍从道:“我已与你们姬家主商定好,明日一早便送天枢道君的仙蜕回长留山,你是道君的亲信,便由你扶灵,敝派亦会派人同行。”
那侍卫行了个礼:“多谢掌门。”
夏侯俨见他眼眶红红的,心中纳罕,就姬若耶这样的性子,身边竟还有人真心实意为他悲痛。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你也节哀,将道君的灵柩安安稳稳地送回长留,也全了你们一场主仆之情。”
话虽如此说,他心里明白姬若耶手下这些人八成是活不了的。
安排好诸般事宜,将姬若耶的尸身和装有聚魂瓶的玉匣放入棺柩中,主持搜山的弟子回来禀报,肇山派的三人依旧无影无踪。
夏侯俨皱眉:“三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继续搜,务必将这三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怎么向姬家主交代?”
姬家主并不需要交代,但若是将那三人找到,或许有意外收获。
……
谢汋陪着师兄忙活了一夜,回到叶蛰宫时天已微明。
他饮了杯酽茶润了润喉,放下茶杯,捏诀传音:“怎么样,办妥了么?”
回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嗓子有些沙哑,还有点瓮声瓮气的:“回禀仙君,已办妥了。”
谢汋道:“你做得很好,别哭红药,肇山派那三人本来就是谋财害命的奸徒,死不足惜。明天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带那三人的魂瓶来见我。”
石红药低低应了声“是”,哽咽道:“仙君,这是最后一次了,对么?”
谢汋温声安抚道:“这是自然,我怎么会骗你?等灵石到手,我便带着你远走高飞,找个世外桃源住下来,从此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红药,为了我们的将来,有些事不得不做。”
对面的女子似乎被他说服了,轻轻地“嗯”了一声。
……
肇山派谋财害命的奸徒之一——穆青溪,直到此时还有些恍惚。
他们师徒三人如往常一样准备好天枢道君当晚要用的宵夜小心地装在食盒里,正要各自回房打坐,不约而同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如清泉般干净的声音:“你们想留在这里死,还是活着跟本座走?”
这声音他们实在太熟悉,因为天天都在耳边响起——正是天枢道君姬若耶的声音。
青溪和柏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未回过神来,便听他们师父斩钉截铁道:“活。”
话音甫落,便有个网兜似的东西将三人一兜,随即他们便坐在了一驾金碧辉煌的大车上,拉车的正是姬若耶那八只雪白的山魈。
那些山魈三肢着地,凌空飞奔,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他们只听耳边风声“嗖嗖”,两旁的山石树木迅疾后退,变成了一道道灰黑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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