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孟玉堂忙敛神端坐。一股清香萦绕鼻尖,孟玉堂抬头望过去,就见明蓁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孟玉堂慌得起身,面上有些拘谨:“姚……姚世妹!”
明蓁冲他福了福身:“孟大哥!”
孟玉堂面色微红,今日明蓁换了一袭粉白色的衫裙,裙摆处绣着一圈樱草。行动间灵动飘逸,温婉动人。他不敢细看,忙垂首站立一旁。
明蓁进了厅堂,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孟玉堂身侧的高几上。
“外头暑气重,家中煮了些蜜桃糖水,在井水中冰过了,母亲命我送与孟大哥尝尝。”
孟玉堂看过去,就见一只浑圆的白釉碗中盛着几块金黄色的桃肉,正中还点缀着两片薄荷叶,让人顿觉口齿生津,暑气全消。
“多谢世妹。”
明蓁浅浅一笑,退开几步。
“孟大哥慢用!”
“等一下”孟玉堂忙开口叫住她,踌躇片刻轻声道:“世妹,蒙叔父不弃,提及你我二人之事。然玉堂家中赤贫,母亲体弱多病,日子艰难了些。实是诚惶诚恐,怕是委屈了世妹。”
明蓁手中握着托盘,缓缓回身,目光澄澈。
“明蓁并非贪图富贵之人,而且孟大哥也太过谦了。父亲常称赞孟大哥有经世之才,他日金榜题名,定能一展抱负。如此说来,倒是明蓁高攀了!”
“不,不,世妹此言,羞煞玉堂了。能聘得世妹为妻,实是玉堂三生有幸。”
“咳,咳……”一阵轻咳声响起,姚思礼含笑自门外步入。毕竟还没有正式定亲,能让二人见一面,已经是他们做父母的开明了,自然不会让二人多说什么。
明蓁对父亲行了礼便告退了,孟玉堂那里也坐不住了。
“叔父,侄儿这便归家向母亲禀明此事,待母亲选了吉日亲自上门提亲。”
孟玉堂很是迫不及待,离开姚家的时候脚步匆匆,恨不得飞起来。
明珠站在厢房的窗前看着他的身影,神情复杂。她曾在孟玉堂来姚家的时候故意到他面前搭话,可是孟玉堂却守礼避嫌,根本不与她多说什么。
明珠唯恐自己弄巧成拙,在孟玉堂心底留下坏印象,便克制住不去打扰他。明珠已经想明白了,前世她不曾理会过孟玉堂,孟家都上门来向她提亲了。这一世,只要她不乱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孟玉堂一踏进家门,就听到家中的织机在哐哐作响。
他闻声径直去了机房,果然见到母亲坐在织机前在织布。她的身子前后俯仰,手里的梭子来回穿动,看着就有些吃力。
这样的场景其实是孟玉堂看惯了的,他记得从幼时起,母亲就终日坐在织机前,织成了布匹便会送到县城的铺子里,给他换回笔墨纸砚,供他读书。
只是那时,母亲还年轻,手上的动作轻快灵敏。如今,母亲却已早生华发,织机的响动也迟缓了许多。
孟高氏无意间抬头,才看到立在门前的儿子,她手上的动作立时就停了,笑着起身。
“堂儿回来了,娘这就去做饭!”
孟玉堂忙上前去扶她,“娘,不着急,您先歇一歇!”
孟高氏随着儿子进了正房,在前厅落座。孟玉堂帮母亲倒了一杯水,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孟高氏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
“堂儿,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 不是的,娘!”
孟玉堂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
“娘,今日去姚家,叔父提到了儿子的亲事。”
孟高氏面上一喜:“堂儿,你愿意成亲了?”
孟玉堂有些不自在:“叔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况母亲体弱还要时刻操心儿子衣食住行,儿子不孝,不能日日侍奉,自该娶妻成家替母亲分忧!”
“好,好!”,孟高氏脸上的笑意更深,“前两年说起娶妻的事情,你总是反对。娘不敢耽误你读书,也只好闭口不提。既然你如今有了这个打算,娘明日就找媒人上门来相看,一定会给你挑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不需要再相看了!”孟玉堂急忙开口反对,在孟高氏不解的目光中一口气把事情说完。
“叔父厚爱,欲把女儿许配给玉堂。”
孟高氏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你姚叔父的女儿?是明蓁姑娘?”
孟玉堂点头,嘴角弯起,面上带着喜意。
“世妹她秀丽端庄、温柔娴淑,正是母亲中意的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孟高氏立刻就想起了明蓁那娇艳动人的容颜,心道也难怪堂儿会动了心思。可那般国色天香的人物岂是他们这样的贫寒之家能养得起的?
孟高氏半晌没有开口,孟玉堂抬头有些疑惑:“娘?”
孟高氏叹了口气,“堂儿,明蓁姑娘的娘曾是京中的名门贵女,她的舅舅如今也是京里的高官。那姑娘被养得一身贵气,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想过没有,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配得上。”
“娘,”孟玉堂急忙开口帮着解释:“叔父一家并不在意儿子的家世,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叔父看重的也只是儿子的才学,这才把女儿相托的。”
孟高氏冷哼一声:“堂儿的才学自是出众,比……比你姚叔父更是不差。你可知,当年你姚叔父未曾高中之时,拒了多少上门提亲的媒人,还立志不高中绝不娶妻。后来,他当真得偿所愿,娶了高门贵女,做了东床快婿。可惜呀,不过当了几年的官就又回了乡下,终究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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