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一答道:“晚辈郗明德,现今二十,无父无母,飘零京师,只存一身。”
白氏听完,眼睛刷一下亮了。
比手指上的鸽子血戒指还要亮。
“袁兄,郗……郗兄!”叶汝真抢上前一步,挡在白氏身前,“二位里面请!”
白氏不甚情愿地走了,走的时候目光还依依不舍。
叶汝真关上书房门,转身就要跪下。
风承熙负起手,优哉游哉地打量书房,“拦着。”
袁子明立即架住了叶汝真,一脸可怜兮兮地——是陛下逼我带他来的。
“朕……不,在下,”风承熙展开折扇,微笑,阳光从窗外映照到他的脸上,他脸上的容光能压倒窗外的春光,“在下是秘书省校书郎郗明德,怎敢当叶兄如此大礼?”
叶汝真:“……………………”
“陛下怎么会这来里?”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下两日不见叶兄,算来已隔了六秋,甚是想念,同时也十分担心,万一叶兄去志坚定,一心想辞官跑路怎么办。”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风承熙像是把书房当成自家的一般,拿起了书案上的奏章。
叶汝真:“!!!”
她下意识去抢,风承熙的手高高举起,两人身高相差不算大,但就那么一点相差,她就非得踮起脚才能得着。
就在她的手刚碰到奏章的时候,风承熙不动了。
他脸上原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此时笑意慢慢消失,他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来,“叶卿你的脸……”
叶汝真惊恐地想起,她今天没有画眉毛。
今天的她纯然是本来面目!
第14章 要事
叶汝真猛然退开。
手腕却被风承熙一把捉住,风承熙好整以暇地打量,越瞧越新鲜:“叶卿,今日的脸和往日不大一样啊……这眉毛又细又长,倒是有几分像女子的远山眉。”
“臣死罪!臣昨日和妹妹玩投壶,臣输了,妹妹学画眉,便拿臣来试刀,将臣的眉毛修成了这般模样……”
叶汝真往地上一跪,“陛下料事如神,臣才疏学浅,生性不喜拘束,无颜伴君左右,所以这份奏章,确实是辞呈。臣万没想到陛下会驾临寒舍,如此面君,实属失仪,死罪,死罪。”
风承熙闲闲道:“你妹妹?多大?何不让朕见见?”
这句话里的昏君调调如此浓郁,下一步很适合上演一些强抢民女的戏码,让叶汝真心惊胆战。
“舍妹与臣是双生子,她自小在蜀中长大,被家中长辈宠得不成样子,不知事体,且胆子小,恐在君前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还好风承熙倒也没有在这上头纠缠,松开她的手,看起了奏章,口里道:“还有本事说人家,连朕手里的奏章都敢抢,你又知道多少事体?”
“……”叶汝真自己也很后悔,也许是在自己的地盘比较放松,也许是便装的风承熙看上去没有着龙袍时那种威压,总之她想也没想就放肆了,“……臣死罪。”
风承熙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既是辞呈,早晚要送到朕面前,你抢什么抢?”
叶汝真声音低了点:“……臣怕写得不好,惹陛下不悦。”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风承熙将奏章往她怀里一扔,“满纸废话,不知所云。驳回。”
叶汝真:“…………”
风承熙像是第一回 出宫似的,好像看什么都挺新鲜,拿起桌上的青玉镇纸瞧了瞧,摇了摇头:“如此俗物,怎配叶卿?”
搁下镇纸,又去打量砚台,抬手之后,却拐了个弯,拿起了砚台旁边的一叠宣纸。
“!!!!!”
叶汝真手指一紧,差点儿从地上抠下一块地砖。
她小时候在族学私塾里混过几年,年年都是垫底,字写得毫无章法。
为着写辞呈,她把叶汝成的笔墨全翻了出来,临摹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得法,字还是写得四仰八叉。
最后还是白氏看不下去,出手替她抄录了一遍。
此时被风承熙拿起来的,正是她练字时留下来的罪证。
叶汝真努力稳住心神:“这……这是舍妹练的字,不成样子,让陛下见笑了。”
风承熙闻言笑了一下。
笑得无声,却意外地温柔。
“起来吧,都说了我今日是郗明德。”他的声音都轻快得很,“你在家里教令妹写字,在宫里却学起令妹的字,兄妹二人教学相长,倒是有趣得很。”
叶汝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他说的是入职第一天她胡乱写起居注的事,那一番鬼都不认识的狂草确实是她的墨宝风格,“臣当时也是无计可施,还望陛下恕罪。”
叶汝成的书房陈设简单,墙上没有字画,架子上也没有古董珍玩,唯有花架上养着一盆兰花,已过了花期,兰叶疏朗,意态出尘。
风承熙在书架前转了转,抽出一本翻了翻,“叶兄,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连本《中庸》都没有?平日读的都是些什么?”
他翻到封页,“……云间郎,《月娘拂云记》……什么东西?”
叶汝成确实是一等一的不务正业,考完明经,四书五经就全扔了。
至于这《月娘拂云记》,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市井坊间人常看的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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