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西楼的脑子好像这会儿好了一般,环视四周,笑眯眯的。
他显然很高兴。
不多时,鹿雁看到了从两旁的屋子里出来了不少人,探头探脑地朝着他们看过来。
有些看到陌生人进来时,脸上还露出警惕和恐惧,但转眼似乎是立刻看到了厌西楼,一个个脸色瞬间变了,都从屋子里出来了,将厌西楼围住了。
鹿雁的手一直被厌西楼握着,好像不论他在哪里,不管他在做什么,不管他的脑子现在多么稀里糊涂,这件事,他记着。
鹿雁听到那些男女老少都在和厌西楼打招呼——
“楼叔回来了!!楼叔在外面有没有带回来外面的东西啊?”
“楼伯带着伯娘回来啦!”
“楼爷爷,我昨天新学了一个字呢!我还把楼爷爷的名字写会了,是槐叔教的!”
鹿雁凑过去一看,就见那看起来八岁大小的小孩子手里有一张纸,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三个大字——‘犬西楼’。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澹青枫叫恩人为犬西楼,一定是因为恩人在长芦镇买飞星舟时留下的签名是这三个字。
厌西楼也注意到了这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一些羞恼来,他接过那张纸,又问那小孩子要了笔,在犬上面加了两笔,严肃地说:“你楼爷爷我的名字是这么写的,你槐叔写错了。”
那长得无比机灵的小孩子‘噢’了一声,然后点点头,用力记住了这些字。
随着厌西楼‘回来’,屋子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鹿雁还看到了好些断手断脚眼瞎残缺的人。
大家都将厌西楼围在中间,喊他‘楼叔’‘楼爷爷’‘楼哥哥’‘楼伯’。
厌西楼非常高兴地一一答应,神态飞扬,竟然还真有点长辈姿态。
他说——
“小玉的字练得越来越好啦!”
“阿狸好像长高了一些,再过几年都要比楼爷爷高了!”
“还有漠大,怎么腿脚更不便了?药都按时吃了么?”
气氛热热闹闹的,直把鹿雁几人都渲染在其中,感受着这热闹。
然后那第一个来村口接他们的老者槐树就拦着他们各回各家去,道:“楼叔这次是带着婶娘回来的,一定是要在族中举办婚事了,咱们都得准备起来了,快回家去,有的忙呢!”
厌西楼立刻看了一眼鹿雁,见她神色呆呆的,忙就对老者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的事!”
老者就又开始掉眼泪了,道:“楼叔都这么大了,早该成个亲了,好早早产崽,我和楼叔这般大的时候,早就有三窝崽了。”
厌西楼:“那你可真能生。”
老者又说:“我去叫其他人来,楼叔这次回来,定是已经续好尾了吧?”
说出这话时,老者抬起婆娑泪眼,眼神里的期盼与希冀藏也藏不住,是那么清晰。
鹿雁感觉自己被恩人抓着的手疼了一下。
因为他的力道忽然就重了一些。
鹿雁转头看厌西楼,就见他神色迷茫,可过了一会儿,他笑了起来,神色飞扬自信:“那是自然的!”
老者笑得高兴,满是泪眼的眼睛很亮,他忙说:“楼叔先回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说完这一句,他还朝着鹿雁看了过来,道:“婶娘好好休息。”
鹿雁面对这么一双充满希冀与亲近的眼睛,说不出别的话来,立刻点了点头,小脸认真道:“嗯,我会好好休息的!”
然后老者就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小院子。
小院子看起来经常有人打理,院子里围了一个鸡圈,养着好些鸡,另一边是空地,看着泥地里剑风扫过的痕迹,肯定是有人经常在这里练剑的。
院子里有两间屋,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
鹿雁想起厌西楼挖洞时熟练的样子,还以为他从前是住在洞里的。
厌西楼拉着鹿雁看了这院子里的房间,然后神采飞扬地说道:“小器灵,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带你逛逛。”
他兴致勃勃。
鹿雁当然不会说出让他不开心的话,立刻点点头,“嗯嗯!”
厌西楼没理会蔺雀和老骨头银戮,好像在他眼中他们都是透明的,他压根看不到一样。
而在厌西楼话音落下后,鹿雁三人就发现天色暗了下来。
厌西楼沉浸在归乡的情绪里,回了自己的屋睡下了。
只留下鹿雁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办。
可外面真的安静下来了,村子里原先还热热闹闹的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此时老骨头作为最有经验的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了,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这黑夜里显得那么光明,解开了鹿雁和蔺雀的心头疑惑。
他说:“这个幻境,应当是万银油的心中欲念所幻化,任何变动都会随着他心绪变化而变化。”
鹿雁立刻很紧张地问:“那他会受到什么伤害吗?”
蔺雀捧着银戮的老骨头,他那双空洞洞的眼睛就这么转了一下,转向了鹿雁,幽幽地说道:“若是他走不出去,便会永远困于此,连带着吾等一同,若是吾等想要出去,倒时便只能杀了他,这幻境,名为心境。”
鹿雁一听,二话不说,沉着冷静,乖巧可人地亲自动手,把老骨头给拆得更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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